那股霸道的肉香,根本就是一枚定点投放的生物武器。
不需要任何闹钟。
前一秒还在梦里啃枕头的江语希和丁晓曼,下一秒已经出现在了广场上。
头发乱翘,眼神迷离,唯独那两个鼻子,耸动得比雷达还精准。
“肉……”
江语希眼里的绿光都要冒出来了,这哪里是千金大小姐,分明是饿了三天的狼。
丁晓曼更是夸张,闭着眼,鼻翼剧烈震颤。
“焦香,还有油脂爆开的味道……迷迭香?不对,是墨角兰!”
陈元看着这两个恨不得顺着味儿飘过去的姑娘,无奈摇头。
“把口水擦擦,丢人。”
他没带她们直接去那个小摊,而是手一挥,指向不远处的玛丽恩广场。
那里才是慕尼黑的心脏。
更重要的是,那里有酒。
穿过哥特式的新市政厅,在这个充满严肃线条和所谓“德国严谨”的城市中心,维克图阿立安市场就像是一个突然爆发的狂欢节。
五颜六色的水果,挂满肉肠的店铺,还有那座喧嚣震天的露天啤酒花园。
这里没有绅士,没有淑女。
只有满脸通红的大汉,和唾沫横飞的酒杯。
一个穿着皮裤、臂围比小李大腿还粗的德国大叔,怀里竟然抱着八个一升装的巨大玻璃杯,像一辆重型坦克般在人群中碾压而过。
“卧槽……”
小李看得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这哥们儿练举重的吧?”
好不容易抢到一张长条木桌的空位。
还没坐稳,一位金发碧眼的巴伐利亚女招待已经带着风杀到。
“bier(啤酒)?”
简单粗暴,直击灵魂。
“当然。”
陈元入乡随俗,根本不看菜单,张口就是一串流利的德语。
“两杯helles(淡啤),一杯dunkel(黑啤),一杯wei?bier(白啤)。”
他看了看两个姑娘,又补了一句:“再来两杯Apfelschorle。”
很快。
“咣!咣!咣!”
几声重响,巨大的玻璃杯砸在实木桌面上,金黄色的酒液在杯中激荡,那层雪白细腻的泡沫甚至溢了出来,顺着杯壁滑落。
那视觉冲击力,比任何精致的红酒都要来得震撼。
“来,这是德国人的‘快乐水’。”
陈元单手提起那一升装的“重武器”,“prost(干杯)!”
“prost!”
玻璃杯碰撞的声音沉闷而厚重。
陈元仰头,喉结滚动。
一大口下去。
爽!
那种冰凉的液体裹挟着浓郁的麦芽香气,如同一道洪流,瞬间冲刷掉了一路奔波的疲惫。
小李更是豪迈,一口气灌下去三分之一。
“哈——!”
他猛地放下杯子,脸上泛起一阵潮红,对着镜头竖起大拇指。
“家人们!我要吹爆这个!”
“这玩意儿跟咱们平时喝的水啤完全不是一个物种!”
“它不杀口,但是那个麦香味……太醇了!泡沫挂在嘴边跟奶油一样绵密,绝了!”
江语希和丁晓曼捧着那杯苹果汽水,眼睛却盯着陈元面前那个白色的瓷盅。
里面盛着热水,漂着两根白白胖胖、短粗短粗的香肠。
旁边还配着一碟土黄色的酱料。
“这……”丁晓曼嫌弃地皱了皱鼻子,“这是刚才那个香肠?看着像没煮熟啊,怎么是白的?”
“weisswurst,巴伐利亚白香肠。”
陈元拿起刀叉,神情变得专注。
“在这里,它是早餐的王者。甚至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白肠绝对不能听到中午十二点的钟声。”
“不过那是老皇历了。”
他说着,刀尖轻轻抵在香肠的一端。
“吃这个,有讲究。”
“外行连皮吃,那是暴殄天物。”
只见他手腕一抖,刀锋顺着肠身划开一道极浅的口子,刚好切断肠衣,却没伤到肉。
接着叉子一压,刀尖一挑。
那层薄如蝉翼的肠衣,就像脱衣服一样,被完整地剥离下来。
露出了里面细腻、粉嫩、甚至还冒着热气的肉体。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像是在给艺术品揭幕。
“哇哦……”江语希看得一愣一愣的。
陈元切下一块,在那碟黄褐色的酱料里狠狠裹了一圈。
“Su?er Senf,甜芥末。”
“没有它,白肠就是没有灵魂的尸体。”
入口。
陈元没急着嚼,而是让那团肉糜在舌尖化开。
牛仔肉的鲜甜,猪背膘的丰腴,在这一刻完美融合。
没有一丝腥气,反而因为欧芹和柠檬皮的加入,透着一股清新的草本香。
最绝的是那个甜芥末。
它不是冲鼻的辣,而是一种厚重的甜,带着微微的辛香,瞬间把肉的鲜味提亮了三个度!
“试毒完毕。”陈元咽下口中美味,指了指她们面前的盘子,“动手吧。”
两个姑娘早就忍不住了。
江语希笨手笨脚地模仿陈元的“脱衣法”,结果把香肠戳得千疮百孔。
丁晓曼更直接。
她看了一眼旁边那个德国大叔。
那大叔正抓着香肠,直接把头咬掉,然后嘴巴凑上去,像吸果冻一样,“滋溜”一下把肉吸进了嘴里。
“这招我会!”
丁晓曼也不顾形象了,抓起香肠就啃。
“唔!!”
第一口下去,她的眼睛瞬间瞪圆,瞳孔里像是炸开了一朵烟花。
“这口感……是慕斯吗?!”
她含糊不清地惊呼:“太嫩了!这真的是肉吗?怎么能在嘴里化开啊!”
“而且这个酱!”江语希蘸了一大坨塞进嘴里,幸福得直跺脚,“甜甜的!跟那个咸鲜的肉绝配!”
一口酒,一口肉,一口碱水面包。
原本以为只是打个牙祭,结果几个人硬是吃出了一种梁山好汉聚义的架势。
“嗝……”
小李满足地打了个充满麦芽香气的嗝,整个人瘫在长椅上。
“家人们,我宣布,我爱上慕尼黑了。”
“这生活节奏,这肉,这酒……这才叫人间值得啊!”
丁晓曼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的甜芥末,看着空空如也的瓷盅。
“陈元哥,这白肠确实好吃。”
“但是……”她眼神有点飘忽,“总感觉还缺点劲爆的?”
“白肠太温柔了,不够野。”
话音刚落。
一阵风吹过。
那是一股比刚才更浓烈、更霸道、甚至带着一丝野蛮气息的焦香。
滋——滋——
那是大量油脂滴落在滚烫铁板上,瞬间气化后发出的美妙哀鸣。
混合着黑胡椒、墨角兰、肉豆蔻,以及炭火的烟熏味。
像一记重拳,直接轰开了所有人的天灵盖。
刚才还喊着“吃饱了”的小李,瞬间坐直了身体,脖子伸得像只被掐住的长颈鹿。
市场深处。
一个烟雾缭绕的摊位前,正排着长龙。
巨大的圆形烤盘上,堆满了让人看一眼就会血管爆裂的东西。
细长焦黄的纽伦堡烤肠。
粗壮红润的图林根香肠。
还有那个淋满了红色酱汁,撒着咖喱粉的终极热量炸弹。
江语希和丁晓曼的眼神瞬间变了。
那不是看食物的眼神。
那是掠食者锁定了猎物的目光。
陈元仰头喝干最后一口黑啤,把那只沉重的玻璃杯重重顿在桌上。
“嫌白肠太温柔?”
他站起身,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几分狂野的笑意。
“那就走吧。”
“带你们见识一下,德国人是怎么把一头猪,安排得明明白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