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仙域,无名峰顶,云海翻腾,日升月落,不知岁月几何。苏怜雪潜心修行,日渐适应此界天地法则,金丹运转愈发圆融自如,神识凝练如丝,已能深入云海百里,细致感知其中水元变幻、风灵流转。《云水幻心诀》亦初窥门径,可引动周身云雾,隐现随心,虽尚不能完全遁形,却也颇具妙用。她心性本就沉静,在此仙境之中,更添几分出尘之气。
朱高燨大多时候静坐于崖边云台,气息与整座山峰、乃至这片仙域的天地韵律隐隐相合。他并非单纯护法,更是在以仙帝之境,体悟此界独特的大道痕迹。这流云仙域虽远不及仙界,但其法则自成体系,带着上古遗风,于他重修之路,亦有触类旁通之效。偶尔,他会睁开双眼,望向云海某处,目光深邃,仿佛能穿透层层迷雾,看到其下隐藏的奥秘。
这一日,苏怜雪正依照法诀,将一缕极其凝练的神识探入脚下浩瀚云海深处。云海并非虚妄,乃是浓郁水灵之气与天地灵机交织所化,深处压力巨大,乱流丛生,更有各种奇异生灵栖息,寻常金丹修士的神识难以深入。但怜雪神识经朱高燨秘法锤炼,又得仙域灵气滋养,坚韧远超同阶。
神识如鱼,破开重重云霭,不断下潜。起初只见流光溢彩,水汽充盈,偶有灵鱼、云兽穿梭,生机勃勃。但随着深度增加,光线渐暗,压力骤增,四周变得幽深寂静,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就在她感觉神识即将达到极限之时,忽然,一股极其微弱、却带着难以言喻的古老、苍凉、甚至有一丝……悲怆意味的波动,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自那无尽的黑暗深处传来,与她之前感应到的那一闪而逝的气息同源,却更加清晰、更加深沉!
这波动并非能量冲击,更像是一种残存的精神印记,或者说,是某种庞大存在陨落后,历经无尽岁月仍未完全消散的“意”!其中蕴含的信息碎片支离破碎,充满了不甘、眷恋与一种跨越万古的孤独。
怜雪心神剧震,神识险些被这股苍凉之意同化、吞噬!她连忙固守灵台,谨记燨哥哥教诲,不敢深入探寻,迅速将神识收回。
“燨哥哥,”她睁开眼,眸中带着一丝惊悸与困惑,“那云海深处的气息……好生奇怪,不似活物,倒像……像是一段极其古老的记忆,充满了悲伤。”
朱高燨闻言,目光再次投向那片云海深处,微微颔首:“你感知无误。那并非生灵,亦非寻常遗迹,而是一处……古战场,或者说,是一位上古大能陨落之地残留的‘道殒’之痕。”
“道殒之痕?”怜雪不解。
“修士修行,逆天争命。修为至高深者,其道与天地相合,神魂烙印虚空。若其身死道消,而其道念执念不散,便会与天地法则交织,形成特殊的痕迹,如同大地上的伤疤,历经万载难平。此地残留的,便是一道极其强大的水属本源法则陨落时留下的印记,其主人生前,至少是触摸到金仙门槛的存在。”朱高燨语气平淡,却道出了惊天秘辛。
金仙?!怜雪倒吸一口凉气。在她认知中,元婴已是传说,化神便是陆地神仙,金仙那是何等境界?简直无法想象!难怪那气息如此苍凉磅礴!
“此等存在,为何会陨落在此?”她忍不住问道。
朱高燨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时空:“上古之事,早已湮灭。或许是道争,或许是天劫,或许是域外入侵……皆有可能。这道‘道殒之痕’沉寂已久,近日似乎因天地气运流转,有了一丝复苏的迹象。其中残留的法则碎片与执念,对于修行水属功法者,既是莫大机缘,亦是巨大危险。若能承受其道韵洗礼,或可感悟无上妙法;但若心神不坚,被其执念同化,则可能道心崩溃,沦为行尸走肉。”
他看向怜雪:“你金丹初成,根基尚浅,此刻接触此等存在,为时过早。待你元婴之后,或可尝试感悟其中一丝道韵,以为借鉴。”
怜雪闻言,心中凛然,连忙点头:“怜雪明白,绝不敢贸然行事。”她深知修行之路,步步凶险,机缘往往与危机并存。
朱高燨不再多言,心中却对此事留了意。一道金仙级别的“道殒之痕”出现在这流云仙域,绝非偶然。此仙域的形成,或许就与此有关。这背后,可能牵扯到上古乃至更久远时代的秘辛。不过,眼下并非深究之时,怜雪的修行才是首要。
“今日修行已足,且随我观云悟道。”朱高燨起身,走向崖边。
怜雪紧随其后。只见朱高燨袖袍轻拂,前方云海如同被无形之手拨动,翻滚变幻,时而化作千军万马,时而聚散成仙宫楼阁,时而如涓涓细流,时而似怒海狂涛。云之变幻,暗合天道生灭、动静、虚实之妙。
“观云非观形,而在观其意。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此间真意,尔可细品。”朱高燨的声音如同大道纶音,在怜雪耳边响起。
怜雪凝神观看,只觉眼前云海仿佛化作了一部活的道经,每一分变化都蕴含着至理。她心神沉浸其中,以往修行中许多晦涩难明之处,竟在这云卷云舒间豁然开朗!体内金丹随之轻颤,与外界云意隐隐共鸣,对《云水幻心诀》的领悟瞬间加深了一层!
夕阳西下,云海被染成一片瑰丽的绯红。怜雪从悟道中醒来,只觉神清气爽,道心澄澈,对天地自然的感悟更深了一步。她看向身旁负手而立、沐浴在夕阳余晖中的朱高燨,眼中充满了感激与崇敬。
有燨哥哥在身边,这修行之路,虽仍有险阻,却处处是机缘,步步是坦途。
而云海深处那道古老的“道殒之痕”,如同沉睡的史前巨兽,暂时与他们相安无事。但谁也不知道,它的苏醒,将会给这片仙域,带来怎样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