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初升,朱红的宫墙被镀上一层金边,谢清予站在庭院外,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绣纹。
“公主,娘娘宣您进去。”白芍福身行礼,脸上依旧是恰到好处的笑容。
谢清予微微颔首,抬步迈入内殿,三寸高的门槛像是刀锋,她提起裙裾迈过时,恍惚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殿内熏着淡淡的檀香,皇后正倚在软榻上,手中握着一卷书册。
“安平见过皇后娘娘。”谢清予规规矩矩地跪下行礼,步膝盖触到冰冷的地砖时,她数着心跳,直到听见书卷合上的轻响。
皇后慢慢摩挲着书脊:“听说你近日常去东宫看小皇孙?”
“是,太子妃热情相邀,安平不好拒绝。”谢清予头垂得更低了。
“你与东宫倒是兄妹情深。”皇后轻笑一声:“可怜了老九日日惦记着你这个阿姊呢!”
指尖悄然攥紧,在掌心留下数道浅浅的红痕,谢清予垂下眼睫,声音轻软:“安平在上京无依无靠,若不借东宫之势,实难立足……”
皇后眼中闪过一丝锐利,随即又恢复平淡:“这宫里风云变幻,今日东宫得势,明日未必还是,左右逢源的人往往死得最快。”
殿内忽然安静下来,只有铜漏滴答作响。
谢清予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窜上来,她抬眼对上皇后深不见底的目光:“娘娘教训得是。”
她低下头,声音带着几分彷徨:“安平只是……只是害怕,母族凋零,阿弟年幼,我不能不去……”
皇后审视着她,忽然笑了:“这次春猎,让他好好表现吧!”
谢清予血液瞬间结冰,指甲几乎掐进掌心,皇后这是在暗示……不,几乎是在明示了。
她强压下翻涌的情绪,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安平谢过娘娘提点!”
“还记得本宫说过什么吗?”皇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涂着丹蔻的指甲刮过她的下巴,留下一道细微的红痕:“收起你那些愚蠢的心思,本宫最讨厌的就是吃里扒外的人。”
谢清予以头叩地:“安平谨记娘娘教诲。”
离开凤仪宫时,谢清予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直到转过宫墙拐角,才敢稍稍加快脚步。
“公主?”紫苏担忧地看着她苍白的脸色。
谢清予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多问,脑海中不断回放皇后的话,每一句都像一把刀,悬在她和谢谡的头顶。
回到聆仙宫,谢清予终于支撑不住,跌坐在软榻上:“都下去吧,本宫自己待会儿。”
紫苏抿了抿唇:“是,奴婢就守在殿外。”
“公主,九殿下到了。”良久,门外传来通报声。
谢清予刚整理好表情,谢谡已经掀帘而入,少年人急促的呼吸让殿内的死水微微荡漾。
“阿姊,皇后召你何事?”十三岁的少年一身山岚色锦袍,眉目如画,此刻眼中跳动着不符合年龄的锐利,像只察觉到危险的幼兽。
谢清予示意紫苏退下,压低声音将今日之事简要告知,谢谡听完,瞳孔骤然收缩:“她……这是要借春猎对太子下手?”
“想来如此。”谢清予艰涩地点头:“只要东宫空悬,来日不论是扶你上位亦或是纯贵人产下皇子,受益的都是中宫。”
谢谡眼中闪过一丝阴郁,可转瞬又有些犹豫:“阿姊,那我们.……”
“按兵不动。”谢清予打断他:“至少在春猎前不能露出破绽,皇后既然让你好好表现,那就如她所愿。”
至于其他……
她走到窗前,望着远处东宫的飞檐。
“小鱼……”她忽然转身,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谢谡轻轻握住她的手:“阿姊想说什么?”
两年多的时间,眼前的少年已经长得同她一般高了,谢清予低低地笑了一声,小金蛋又长高了。
“小鱼,若是阿姊……让你不要去争了,你会怪我吗?”她轻声问。
谢谡的手比她想象中更有力,掌心粗糙的茧子摩挲着她的指尖,像在抚摸某种易碎的瓷器:“阿姊……”
他声音里带着笑:“只有你想要的,才是我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