操场上的灯光把跑道照得雪亮，但也驱不散那深入骨髓的疲惫。
时间滴滴答答，像是故意跟人作对，过得贼慢。一圈，又一圈……这破跑道好像根本没有尽头。
十八圈！整整十八圈过去了！
林恒和徐东身上的迷彩作训服早就被汗水浸透，紧紧地贴在身上，勾勒出肌肉的轮廓，也暴露了两人此刻的狼狈。尤其是徐东，汗水跟不要钱似的往下淌，流进眼睛里，蛰得他生疼。他抬起胳膊，胡乱地用袖子抹了一把脸，动作都带着几分迟滞。
他看着前方不远处那个稳如老狗的身影——林恒。
这家伙……还是人吗？
徐东喘着粗气，感觉自己的肺就像个破风箱，呼哧呼哧地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感。可前面的林恒呢？呼吸依旧均匀，脚步依旧平稳，节奏感强得像个节拍器。
“靠……这家伙……是铁打的吧？”徐东在心里疯狂吐槽。他一直知道林恒体能好，可亲身体验这种被碾压的感觉，才知道什么叫绝望。这何止是变态，这简直就是开了挂，是人形高达啊！
不行，不能被他落下太远！
徐东咬紧后槽牙，使出吃奶的劲儿，努力迈开沉重的双腿，试图追上那个看似不远，却又遥不可及的背影。
然而，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又跑了两圈，二十圈了！
徐东感觉自己的两条腿越来越不听使唤，像是灌满了铅，每抬起一步都异常艰难。他的步伐开始变得虚浮，身体左右摇晃，仿佛随时都会像陈胖和唐田那样，直接“大”字型扑倒在地。
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模糊，林恒的背影在他视野里逐渐缩小，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追不上了……真的追不上了……
徐东心里涌起一股无力感。明明刚才还能勉强跟上，怎么一转眼，就被拉开了这么一大截？这差距，简直比东非大裂谷还宽！
“呼哧……呼哧……”徐东大口喘着气，嗓子眼儿里又干又疼，像是有火在烧。
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精准地扎进了徐东的心窝子。
“嗯？怎么回事？跑不动了？”
杨磊不知道什么时候踱步到了跑道内侧，双手背在身后，面无表情地看着摇摇欲坠的徐东，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
“就这点体力？啊？身体素质这么差，还学人家大晚上不睡觉，偷偷摸摸抽烟提神？谁给你的勇气？梁静茹吗？”
“……”徐东被怼得哑口无言，脸颊火辣辣的。羞耻感和被戳穿的尴尬，让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胡乱地又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不知何时冒出来的生理性泪水，心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又被激了上来。
“我……我还能跑！”
徐东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然后猛地一咬牙，再次提速，朝着林恒的方向冲了过去。
那架势，颇有点“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
然而，意志力终究无法完全取代体力。
徐东的身体素质，在新兵里算是不错的，比陈胖、唐田之流强上不少。可这“不错”，也仅仅是跟普通新兵比。跟林恒这种经历过一次完整军旅生涯，身体素质被锤炼得远超常人的“老兵”相比，那差距可就不是一星半点了。
这就好比一个刚拿到驾照的新手，非要去跟秋名山老司机飙车，结果可想而知。
强行提速追赶，带来的唯一后果就是让本就所剩无几的体力，以更快的速度流失。徐东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每一次跳动都像是擂鼓，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双腿的肌肉开始发出强烈的抗议，酸痛、抽搐……各种负面感觉如同潮水般涌来。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快要没电的机器人，动作越来越僵硬，视野也越来越窄，只剩下眼前那一条不断延伸的红色跑道。
终于，在第二十三圈的时候，徐东的身体抵达了极限。
他只觉得膝盖一软，仿佛所有的力气都被瞬间抽空，那条强行迈出去的左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
“噗通！”
又是一声闷响，几乎和之前的陈胖、唐田如出一辙。
徐东整个人向前扑倒，幸好最后关头用手臂撑了一下，才没有像陈胖那样脸着地。饶是如此，他也摔得七荤八素，趴在冰冷的塑胶跑道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感觉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呃……”徐东挣扎着想爬起来，但手臂刚一用力，就软了下去。
完了……芭比q了……彻底G G了……
他趴在地上，汗水混合着灰尘，糊了一脸，狼狈到了极点。
杨磊面无表情地走到他身边，低头看着他，眼神依旧冰冷，仿佛在看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体。
“呵。”又是一声冷哼。
徐东心里一哆嗦，知道班长的“毒舌”攻击又要来了。
果然，杨磊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徐东耳朵里：“跑不动了？”
徐东没力气回答，只能趴着，努力调整呼吸。
“那就趴着吧。”杨磊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等林恒跑完！”
等……等林恒跑完？！
徐东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杨磊。
班长，你认真的吗？
林恒那家伙，看他那样子，再跑个二十圈估计都跟玩儿似的！等他跑完？那不得等到天亮？
而且……趴着等？在这冷飕飕的跑道上？
徐东看了看几十米外同样趴窝的陈胖和唐田，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组织。难兄难弟，这下又多了一个。
这惩罚……简直是杀人诛心啊！身体被掏空，精神还得继续受折磨。
徐东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感觉自己就像一条砧板上的咸鱼，只能任人宰割了。
跑道上，只剩下林恒一个人的脚步声还在不知疲倦地响起。
哒、哒、哒……
节奏稳定，不疾不徐。
他似乎完全没有受到队友接二连三倒下的影响，依旧保持着自己的速度。汗水同样浸湿了他的衣服，但他脸上却看不到丝毫痛苦的表情，甚至……还有点享受？
夜风吹过，带着操场的空旷和凉意。
三个瘫倒的身影，一个奔跑的身影，还有一个如同雕塑般站立的身影。
这场由一根烟引发的“无尽跑”，还在继续。
杨磊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死死锁定在那个唯一还在奔跑的身影上。他倒要看看，这个林恒，到底能跑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