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鬼刘明的清除,虽然消除了专案组内部最大的隐患,但其造成的后果已然显现。
针对“董医生”及“慈恩”更深层网络的追查陷入了停滞,对方如同彻底蒸发,切断了所有已知的联络渠道和资金链条。
审讯抓获的中下层人员所得有限,他们大多只负责执行自己那一环的任务,对核心机密和上层人物知之甚少。
结案的压力开始从上层传来。行动成果显着,解救儿童、抓获大量嫌疑人、捣毁重要窝点,在社会层面已可交代。
但李飞扬、戚雨、江牧一等核心成员心知肚明,真正的首脑未落网,罪恶的根源未被斩断,那些被转移的、最终去向不明的孩子们,依旧生死未卜。
就在这种胶着和压抑的气氛中,吴川崎再次主动联系了戚雨。
这一次,他没有选择电话或短信,而是通过加密邮件,发送了一个见面的邀请,地点并非他的别墅,而是市区一家格调清雅、注重隐私的茶室包间。
戚雨将邮件内容告知了李飞扬和江牧一。
“这是个机会,也可能是陷阱。”李飞扬沉吟,“他选择在这个时间点,在我们进展受阻时接触,意图难测。”
“我倾向于去见。”戚雨态度坚决,“我们需要突破口。无论他目的是什么,面对面的交流,或许能捕捉到更多信息。而且,关于我父亲,我需要一个答案。”
最终决定,由戚雨单独赴约,江牧一在茶室外围策应,李飞扬安排便衣在远处监控,确保安全,但不过度靠近以免引起对方警觉。
茶室包间内,熏香袅袅。吴川崎早已等候在此,他依旧是一身素雅的中式衣着,神色平静,仿佛外界的一切纷扰都与他无关。
“戚女士,请坐。”他抬手示意,语气平和。
戚雨在他对面坐下,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吴教授,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你和我父亲,到底是什么关系?你都知道些什么?”
吴川崎没有回避她的目光,缓缓为自己斟了一杯茶,动作从容。
“有些事,本不应由我来说。但事已至此,继续隐瞒,或许会带来更大的危险。”他放下茶壶,目光变得深远,“你父亲在他殉职之前他当时正在调查的一个非常危险的跨国犯罪组织——‘蛇刃’。”
“蛇刃?”戚雨心中一凛,对这个名字已经产生ptSd了。
吴川崎的语气带着一丝凝重,“他们涉及的领域极广,武器、毒品、人口贩卖、非法生物研究……无孔不入。行事风格极其隐秘残忍,且拥有极强的渗透能力和保护伞。”
他顿了顿,看向戚雨:“你父亲戚明远,是极少数敢于并且有能力触及他们核心边缘的人之一。也正因如此,他成了必须被清除的目标。”
“那你呢?”戚雨紧盯着他,“你在这场戏里,扮演什么角色?”
吴川崎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权衡措辞。“我……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接触到了一些与‘蛇刃’相关的信息和人物。我试图劝阻过明远,告诉他其中的凶险,但他……选择了坚持他的道路。”他的话语中带着一丝复杂的追忆和遗憾?
“所以,你只是旁观者?”戚雨的语气带着质疑。
“我并非执法者,戚女士。我有我的立场和局限。”吴川崎的回答滴水不漏,“我出现在医院,对你进行干预,初衷确实是为了保护你。‘蛇刃’行事,惯常斩草除根。让你以一个失忆的、无害的受害者身份活下去,是当时我能想到的、唯一能确保你安全的方法。封锁那些记忆,既是为了防止‘蛇刃’灭口,也是为了避免那些过于残酷的真相直接摧毁你的心智。”
这个解释,与他之前的说法一致,但此刻听来,却让戚雨感到一丝寒意。他轻描淡写地提及了“蛇刃”的可怕,却将自己置身事外。
“那么‘慈恩’呢?和‘蛇刃’有什么关系?”
“‘慈恩’……”吴川崎微微蹙眉,“根据我了解到的一些零星信息,它很可能是‘蛇刃’在某个特定领域,比如非法生物医疗和人口贩卖板块的一个分支,或者一个披着慈善外衣的马甲。它们共享某些资源、渠道,甚至可能共享部分核心成员。‘董医生’这个人,我也有所耳闻,他在‘蛇刃’体系内,也算是一个技术层面的专家。”
他提供了关键信息,将“慈恩”与一个更庞大的恐怖组织联系起来,这让案件的严重性再次升级。
“你知道‘董医生’在哪里吗?那些被转移的孩子最终去了哪里?”戚雨追问。
吴川崎摇了摇头:“具体的行踪和细节,我并不掌握。‘蛇刃’的结构如同蛛网,各条线相对独立。我并非他们的核心成员,无法接触到如此具体的情报。”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这正是我今天想提醒你的,戚女士。”
他的目光锐利地看向戚雨:“你们清除了内鬼,端掉了‘慈恩’的多个据点,这已经严重触动了他们的利益。按照‘蛇刃’的行事风格,这绝不可能就此罢休。他们或许会暂时蛰伏,但报复和反扑是必然的。而你,戚女士……”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你身上有着不同寻常的‘特质’,这种敏锐的直觉和连接能力,在普通人中是罕见的。持续深入地追查下去,尤其是牵扯到‘蛇刃’这个层面,不仅会让你身处极度的物理危险之中,更可能……再次强烈刺激到你被封锁的记忆区域,甚至引发一些不可控的精神后果。那不仅仅是噩梦,可能是更严重的认知混乱或崩溃。我当年的干预,就像一道堤坝,而你们现在的行动,正在不断冲击它。”
这番坦白,半真半假。他承认了知晓“蛇刃”和“慈恩”的关联,承认了当年干预的“保护”动机,但也明确划清界限,表示自己并未参与,且无法提供更具体的帮助。最终,落脚点回到了对戚雨自身的警告上。
他的真实目的究竟是什么?是真心担忧故人之女而发出警告?
还是想借此吓阻她,让她停止调查,以免触及某些他不想被触及的秘密?他与“蛇刃”之间,到底存在着怎样“特殊的”关系和“局限”?
戚雨无法完全相信他,但也无法忽视他的警告。无论是“蛇刃”的威胁,还是自身精神状态的隐患,都是真实存在的风险。
“谢谢你的提醒,吴教授。”戚雨站起身,语气平静,“但我有自己的路要走。无论对手是‘慈恩’还是‘蛇刃’,无论前方有什么危险,我都不会停下来。”
她离开茶室,将吴川崎那意味深长的目光隔绝在门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