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你——”临夲的统帅王昭被他呛得面红耳赤。
一旁祁水部的将军刘钧廷怒目大呵：“何须与他废话？今日他身后不过三千骑，被我们四方围堵，身后是我们却足有一万精兵，何愁不将这绿眼畜生活捉回去一刀一刀片肉以祭奠我死去兄弟亡灵！”
刘钧廷其实与玖月国王灵锥素不相识，他甚至心里暗自庆幸：
这玖月的皇帝死得好死得妙，若他们真能将宋枭野拿下立功，必是头等功劳。
届时以天和国太子为质，中原国土还不尽是他们瓜分的鱼肉？
只是如若有多一部存在，便要将国土资源多分出去一杯羹。
在战时，擂鼓声声，一呼百应，自然是勇士集结越多越好。
不战时，若是野心十足，若能由一国独霸中原土地，称霸天下又有何难？
刘钧廷想到这层，眼里精光四射，内心如擂鼓爆锤。
身后是万人团的振臂高呼和铮铮铁骑，他似乎已经看到将这个绿眼小儿扒皮抽筋提到大王面前，大王封他做大司马的场面。
——
姬瑞雪坐在营帐中翻看医书，忽听到阵阵凄厉的惨叫，她走去外面一看，却见有几人被押跪在地上。
蘸了辣椒水的皮鞭狠狠抽在那几人身上，一鞭下去，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旁边还摆了排刑具，泛着森森然的寒光。
今日营中出现了许多生面孔，看长相也并非中原人。
“太子妃，这里血气重，您回去吧，莫要受了惊扰才好。”阿羽望见姬瑞雪朝这边走来，主动迎了上去。
他语气里有些紧张，殿下已多次嘱咐过了，莫要让太子妃看这些血腥的场面。
今日营中进来了一批新战俘，大家都手忙脚乱，才草草将犯人提到营前来审。
阿羽甚至有些懊悔，不该如此草率决定在大张旗鼓在营前审讯，惹得太子妃见了血。
“今日我瞧见有许多新面孔，看着也不像中原人。”姬瑞雪扫了眼那片血肉模糊，目光又立即收了回来，袖口里的手攥紧成拳。
“回太子妃，这是玖月部抓来的战俘。”
玖月？姬瑞雪心思一动，觉得有些怪异，不是要联合攻打么？怎么战俘这就被抓回来了？
她疑惑：“我听殿下说玖月联合其他几部一同来攻打我们，这样看——”
话没说完，便被一声怒骂粗暴打断：
“中原的暴徒们！你们总有一天会遭报应的——”
“大王那样仁慈的人，竟被你们生生逼死——”
“王后的腹中，还有小皇子啊！你们怎可连她们都不放过？！”战俘群里突然冲出一个面目狰狞痛哭流涕之人，他嘶吼出声，又被持着刀枪的士兵按了回去，一脚踢翻在地。
鞭子刺破皮肉的声音一道接着一道，似要划破天际。
除却鞭打的声音，空气里出奇的安静，浓烈的血腥味将人的喉头哽住，只能发出一两声呜咽和啜泣。
阿羽眼神紧紧盯着姬瑞雪，却发现她神情近乎淡漠，看不出一丝情绪。
他这才稍稍安心下来，嘴上却道：“太子妃还是先请回去吧，今日营里事多，又抓了两个试图下毒的细作，属下等还在审问。”
姬瑞雪冷静到木然地点了头，在转过身去的刹那，空洞的眼瞳里染上了一层悲怆的恐惧。
她双腿麻木地走回营帐里，坐到梳妆台前，看着那宝盒子里的玉兰花簪。
玉兰花是玖月部国花的象征，凤凰于飞。
她想起刚刚那人说玖月部落大王被逼死，怀孕的王后也被逼死——
少女拾起那簪子，放在眼前细细端看，在捕捉到那小小凤凰顶上一点红时，她瞳孔骤缩。
按照她看剧看小说的经验，没准在玖月部的王后濒临绝望时，这支钗便是陪伴她最后一程的凶器——
姬瑞雪有了这个假设，两眼几乎一黑，哆嗦着手将那钗子放回了桌上。
作为一个现代人，一个看南京大屠杀的课本都要潸然泪下的现代人，突然收到了人家的遗物甚至可能是自杀凶器做礼物，是什么感受？
姬瑞雪突然感知到一阵血腥味儿，她才发现刚刚将自己的嘴唇咬破了——
“哈哈！王兄，今日果然是我们的幸运日，能将这绿眼小儿打得抱头鼠窜，也算是一雪前耻，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啦！”
刘钧廷舞着大锤，目露凶光地望着那山坳尽头，仿佛已能看到宋枭野跪在他脚下对他俯首称臣。
在四部的联合猛攻下，宋枭野的队伍全被打散了，他自己领着数十人马被逼退至乌戈山坳口处。
面对着随时要冲过来的铁骑，少年幽然的目光里覆上一层结霜的绝望。
他攥着长枪的手微微抖着，面上竟露出一阵悲戚的神色。
“刘——刘钧廷，竟想不到，我会栽在你的手里——”
少年声音软糯，像是怕极了。
刘钧廷狞笑着，扯着缰绳逼近：“宋枭野，兵不厌诈，我和王兄都称得上你的前辈，我们带兵打仗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的娘胎里划水呢。”
“能被我带去大王面前接受惩罚，算是你的荣幸！要怪，就怪你个绿眼小儿行事张扬且暴戾，惹了众怒，否则，你也不至于今日便落了这般田地！”
刘钧廷哈哈大笑、勒紧缰绳调转头回去王昭身边：“王兄，你说说，今日围剿这小儿，是我们二人之功，回去何苦要理会那淄楚和暮阳二部，一个寄人篱下的丧家犬，一个蠢笨不堪的傀儡。”
“刘兄——这，这似有不妥，终究是五部一起出兵——”王钊蹙着眉头，似在思索。
宋枭野望着那将他视作砧板鱼肉的二人，两股颤颤，眼瞳中流露出恐惧：“你们——你们准备干什么？还要瓜分我中原国土么？”
“不可能的——我父皇不会答应——”
话音未落，嗖地一箭直中宋枭野的大腿，少年额头上倏然浸了层冷汗，他露出极度痛苦的表情，气还未喘匀，一把飞刃便又贯穿了他的前胸，透过厚重的金甲，鲜血汩汩而流。
姬瑞雪手上的书啪地一声落地，她痛得全身皱缩在一处，大腿上——前胸上——后背上——
少女瘫软在床上，冷汗直冒，眼角抽搐。
一颗心像是被揪住了地疼，她强行凝聚了意识，半天才想明白：
宋枭野这会应在打仗，他这是——他这是遇到危险了？
一股悲怆感搅得她大脑一片空白，彻底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