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睡醒后,丁浅赤足踩在厚实的羊绒地毯上一边下楼,一边随意的舒展着身体,脊椎伸展时发出细微的咔响。
她反手揉了揉后颈,黑色背心随着动作微微上滑,露出背部大片的曼珠沙华纹身。
殷红的花枝从腰际蜿蜒而上,顺着脊椎攀爬至右肩,在阳光下妖冶得刺目。
丁浅唇间松松地叼着那根未点燃的香烟,当她踩下最后一级台阶时,阿桑高大的身影已经如影随形地贴近。
她赤足站在厚实的地毯上,微微仰头,发顶才将将够到阿桑的胸口。
在男人魁梧身躯的笼罩下,她纤细的身影宛如一只被猛兽圈住的猫儿,危险却又莫名和谐。
空调冷。阿桑低沉的嗓音刚落,手中的黑色羊绒披肩已经轻柔地覆上她的肩头。
他粗粝的指节在整理披肩时若有似无地擦过她后颈的肌肤,那里纹着的曼珠沙华花蕊在披肩下若隐若现。
丁浅突然仰起脸,红唇间的香烟几乎抵上阿桑的下颌线:胆子见长啊。
她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却让阿桑瞬间绷紧了全身肌肉。
男人粗重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披肩下的手臂青筋暴起,却终究没敢再逾越半分。
丁浅纤细的指尖攥紧披肩,任由阿桑粗糙的指腹替她整理纠缠在布料中的发丝。
当最后一缕长发垂落的刹那,她倏然抬眸。
涂着蔻丹的食指与中指并拢,将手指比作枪管,对准头顶的监控探头。
biu~
红唇轻吐的气音裹着蜜糖般的笑意,眼底闪烁着戏谑的杀意。
阿桑的瞳孔猛地收缩成针尖大小,后背肌肉瞬间绷紧如铁板。
他比谁都清楚——那枚监控探头后面坐的是他们的大哥。
丁浅却恍若未觉,指尖的缓缓转向,正对着阿桑心口。
她红唇微启,无声地做了个的口型。
有客人。阿桑低沉的嗓音擦过耳际,丁浅正欲抚平披肩褶皱的指尖蓦地一顿。
她漫不经心地掀起眼帘,目光穿过挑高的客厅,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上,凌寒修长的身影逆光而坐。
一年多不见,凌寒的轮廓愈发凌厉逼人。
那张曾经让她痴迷的面容如今更添成熟魅力,下颌线条如刀削般锋利,眉骨投下的阴影让那双狭长的凤眼更显深邃。
黑色西装下的肩膀似乎比从前更宽,包裹在衬衫里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那双她曾在无数个血夜里梦见过的眼睛,此刻正如鹰隼般死死锁住她,眸底翻涌的暗色比暴风雨前的海面还要阴沉三分。
丁浅忽然低笑出声,眼底翻涌的暴虐几乎要化为实质:心软了,果然会遭报应呢。
当吴斌提前三日还清欠款时,已经说明一切,这条摇尾乞怜的狗,终究是把她卖了个干净。
他这条舌头,终究是留得太长了。
当时簪子就该直接贯穿那截蠕动的喉结。
那夜当丁浅瞥见角落里的陈默时,就知道与凌寒的重逢避无可避。
或许是在觥筹交错的鸿门宴上,或许是在血色弥漫的谈判桌上。
可是她没想过这么快,甚至离那日才不到一个星期。
在她午睡初醒、赤足散发,连背上纹身都来不及遮掩的狼狈时分。
丁浅收敛心神,缓步走到凌寒对面的真皮沙发前坐下。
她优雅地交叠双腿,黑色休闲裤随着动作微微上提,露出一截纤细的脚踝。
她平静地迎上凌寒的视线,眼尾那颗朱砂痣在阳光下泛着妖冶的光泽,目光疏离得如同在打量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那些曾经抵死缠绵的深夜,那些带着血腥味的背叛,此刻都像是一场从未发生过的幻梦。
阿桑如影随形地站在她身后,魁梧的身躯投下的阴影将丁浅整个笼罩。
凌寒清楚地看到那个男人眼中翻涌的占有欲,像是饿极的野狼盯着到嘴的猎物。
而丁浅却恍若未觉,正漫不经心的低头点烟。
如瀑的长发披散而下,几缕带着午睡后微卷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扫过锁骨,那里曾经印着他的齿痕,如今却光洁如新。
凌寒的目光如刀锋般刮过她周身,瞳孔深处翻涌着压抑的风暴。
三百多个日夜,他动用了所有明里暗里的关系网,几乎将整个华国的地下世界翻了个底朝天。
却不想她就在毗邻的宁安市,近到能听见同一场雨的淅沥,远到连最精锐的暗线都摸不到半点风声。
此刻她就坐在触手可及的地方,连眼角那颗朱砂痣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她懒散地叼着烟,素净的脸上未施粉黛。
吴斌的情报曾信誓旦旦:她发间永远藏着两支凶器,一支淬毒,一支封喉。
可此刻她松散的长发间不见簪影,连耳垂都空荡荡的,只有几缕发丝随着点烟的动作拂过颈侧。
右手腕上缠绕着一串深褐色的佛珠,遮盖了她半条手臂。
猩红的甲油在阳光下艳得刺目,与佛珠古朴的色泽形成诡异反差,像菩萨手上沾了血。
凌寒的瞳孔骤然紧缩,那串佛珠随着她抬手的动作滑落,露出腕间狰狞的伤痕。
那些伤疤像蛛网般纵横交错,有些已经泛白隆起,有些还带着未愈的粉嫩。
丁浅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漫不经心地转了转手腕。
佛珠串一声又滑回原处,严严实实盖住那些狰狞。
丁浅深深吸了一口烟,姿势还和以前一样,又急又凶,烟雾瞬间填满她的口腔,又顺着唇角溢出。
女佣刘嫂适时端来一杯威士忌,刚递到丁浅面前——
杯子被打翻的声音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刺耳。
琥珀色的酒液泼洒在大理石地面上,碎玻璃四溅。
刘嫂膝盖一软,险些跪倒在玻璃渣上。
平日里和颜悦色的小姐,此刻眼尾微挑的眸子里凝着暴风雪来临前的死寂。
怎么来客人了都不叫醒我?她嗓音慵懒,却让空气骤然凝固,是我太纵着你们了,嗯?
刘嫂的指尖在银质托盘上无意识地抽搐:阿桑少爷说、说您累。
她声音越来越低,几乎要融进地毯上蔓延的酒渍里,让、让您多休息一会。
“哦。”丁浅忽然笑出了声,她的指尖虚点了点阿桑:听见没?以后她归你。
小、小姐!刘嫂的膝盖重重磕在大理石地面上:我知道错了。
丁浅红唇轻启,吐出的单字让空气瞬间凝固。
看着老佣人佝偻的背影踉跄着消失在走廊阴影里。
阿桑的喉结剧烈滚动,颈侧青筋暴起。
凌寒的目光始终如影随形地追随着她。
看着她干脆利落地处置完佣人,慵懒地陷进沙发深处,修长的双腿优雅交叠。
她夹着烟的指尖微微泛白,神色冷淡地吞云吐雾,与他隔空对峙时眉头紧蹙,眼底闪过一丝不耐——那神情分明在说:怎么又和这个麻烦精纠缠上了。
凌寒的视线描摹着她熟悉的轮廓。
她还是那个丁浅,眼角那颗朱砂痣的位置分毫不差,抽烟时习惯性微眯左眼的小动作也没变。
可之前那个虽然表面冷漠,却会为他挡刀的姑娘,如今连眼底最后一点温度都消失了。
现在的她,就像她腕间那串佛珠,看似慈悲,实则冰冷。
滋——
丁浅突然将烟头摁灭在水晶烟灰缸里,两人之间的空气仿佛凝固成胶状,连窗外透进的阳光都似乎停止了流动。
若是从前那个丁浅,此刻早已揪着他的领子质问。
但现在的她只是慵懒靠着沙发,安静的数着佛珠。
一颗。他欠她一条命。
两颗。他欠她三百个日夜的流亡。
三颗......
丁浅忽然勾起唇角,手中的珠子停止了转动。
现在的她,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与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