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屿在一阵清爽的空气里醒来。
卧室的空气净化器还在低低运转,以往开机时偶尔会有的细微杂音消失了,连空气里都少了些他敏感的粉尘味。
他撑着坐起身,才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拆开的滤网包装盒——是裴川下午趁他睡着时换的,新滤网上还贴着张小纸条,字迹是裴川惯有的工整:
“换了抗菌款,对鼻炎好,记得按时清洁。”
指尖蹭过纸条上的字,顾屿的嘴角忍不住轻轻上扬。
裴川总这样,把他的小事记在心里,用最笨拙也最真诚的方式照顾他。
鼻腔里净化器没来得及过滤干净的细微绒毛微微挠人,顾屿对着纸巾盒打了个轻喷嚏:
“阿嚏——”
声音里没了往日的急促,倒多了点刚睡醒的软糯。
“醒了?”
裴川端着粥走进来,看到他手里的纸条,笑着说,“昨天看滤网脏了,就顺手换了,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发现了。”
他把粥放在床头,伸手摸了摸顾屿的额头,“烧退了些,先喝点粥垫垫肚子。”
顾屿没说话,只是乖乖接过粥碗。
他还没完全习惯这样的亲近,却又忍不住依赖这份温暖,只能把这份心意藏在低头喝粥的动作里,耳尖悄悄泛红。
可这份平静没持续多久。
裴川精神状态不错,但体温仍旧在39度。
顾屿在家待久了,打算出门透透空气。
趁着裴川小憩,顾屿下楼走向小区的超市,刚走到门口就撞见了金妮。
对方看到他,眼神里闪过一丝不甘,却还是假笑着走上前,语气里满是暗酸:
“顾老师,真巧啊。前几天我好像看到裴川同学在你家楼下待了一夜,你们……关系真是不一般呢。”
顾屿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攥着购物袋的手紧了紧:
“我和裴川的关系,与你无关。”
说完,他转身就走,没再给金妮说话的机会。
可他心里却隐隐发慌——金妮的话像根刺,提醒着他那份不敢宣之于口的关系,随时可能被人戳破。
更让他措手不及的是晚上。
他刚和裴川吃完晚饭,门铃就突然响了。
透过猫眼看到父母的瞬间,顾屿的心脏猛地一沉——他早上才跟母亲说“自己在家挺好的”,没想到他们会突然突袭。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顾屿打开门,下意识地挡在门口,不让他们看到屋里的裴川。
“怎么?我们不能来看看你?”
母亲的语气带着点不满,推开他走进屋,看到坐在沙发上的裴川时,脸色瞬间变了,“你是谁?”
裴川站起身,礼貌地打招呼:
“叔叔阿姨好,我……”
“你先回去吧。”
顾屿打断他,声音里带着点慌乱。
他怕父母追问,怕他们看出什么,更怕他们对裴川说出难听的话。
裴川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心里虽有不舍,却还是点了点头:
“那我先走了,老师,有事给我打电话。”
说完,他又对着顾屿父母鞠了一躬,才转身离开。
门关上的瞬间,母亲就忍不住发作了:
“顾屿,你跟他到底怎么回事?金妮都跟我们说了,他在你家楼下待了一夜,还总往你家跑,你们是不是……”
“妈!”
顾屿猛地打断她,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烦躁,“金妮的话你也信?我和裴川就是师生关系,他帮我点忙怎么了?”
“师生关系需要他在你家门口待一夜?需要他住到你家来?”
父亲的语气也沉了下来,“我们是为了你好,你年纪也不小了,别跟个学生搞出什么不三不四的事,传出去丢不丢人?”
“丢人?”
顾屿的情绪突然爆发,眼眶瞬间红了,“我的事不用你们管!我自己的生活,我自己清楚!”
他知道父母是为了他好,可他们的话像刀子,扎在他最敏感的地方——他害怕的,正是这份“丢人”,这份不敢坦然面对的关系。
母亲看着他激动的样子,还想说什么,却被父亲拉住了。
“行了,先别说了,让他自己想想。”
父亲叹了口气,拉着母亲往门口走,“我们明天再来看你。”
门再次关上,屋里恢复了寂静。
顾屿靠在墙上,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鼻腔里的痒意又涌了上来,他却没力气去拿纸巾,只能任由喷嚏和眼泪混在一起——他以为自己能慢慢放下顾虑,可父母的突袭和金妮的挑拨,还是让他慌了神,也让那份刚刚萌芽的勇气,瞬间碎成了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