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下一片寂静,空气太过沉重,连呼吸都需要极大的力量。
好些人绝望地看着胡惊弦,安德鲁很快就要全家成为农奴了,他们也逃不掉成为农奴的结局。
有人张大了嘴,只想说“不会的,治安官老爷是好人,治安官老爷不会这么做的”。
但内心毫无理智的期盼与灵魂深处对贵族的了解相比,那一丝丝期盼如同40°的烈日下树叶微晃的风般微不足道。
艾布纳微笑着优雅行礼:“伟大的愤怒之神殿下,你是一个真正的贵族。”
胡惊弦回答:“你是在指责本座不该当众揭开真相?”
艾布纳笑着摇头:“不,伟大的愤怒之神殿下,真相并不重要。”
胡惊弦环顾四周一张张惊惧、绝望却又麻木的脸,道:“是啊,知道你们打算抢光所有平民的粮食、金钱、田地,他们又能怎么样?”
“求助于法律?查尔斯就是相信了法律;”
“造反?互不信任的小资产阶级怎么可能有组织造反的能力和勇气。”
“他们知道了真相,却不能做出任何改变。”
胡惊弦微笑着:“艾布纳,我对你丝毫不客气,基本的社交礼仪都懒得给你一丝一毫。”
“我当众揭穿了你们的阴谋,撕碎了你‘好人’的面具。”
“任何人都会猜到以杀人如麻着称的胡某想要杀了你,只有对死人不需要礼仪。”
“你却一点都不惧怕,始终镇定从容。”
艾布纳优雅行礼,微笑道:“因为伟大的愤怒之神殿下是个守法的人,在法律之下,我无罪。”
艾布纳温和地笑:“抢夺平民查尔斯的田地的人是贵族德志,没有任何证据证明我与德志是一伙的,哪怕查尔斯的儿子和妻子也不会认为我与德志是一伙的。”
“查尔斯的12亩田地不会有一分土地落在我的口袋里。”
“我敢对着伟大的神灵发誓,抢夺田地案中,我没有收过德志以及他的家族、亲朋好友的贿赂。”
艾布纳微笑了:“那么,我在抢夺田地案和杀死贵族案中有什么罪?”
“难道我偏袒了贵族德志?”
“不。”
“有人告状田地被非法抢夺,我难道能因为有人告状就偏听偏信?”
“难道调查、核实,不是身为治安官的我必须做的吗?”
“还没有调查结束,查尔斯就杀了德志,与我何干?”
“难道调查进展缓慢也有罪吗?”
艾布纳平静地道:“学校宿舍某金属投毒案多少年了,有调查结果吗?”
“某飞行器垂直撞向地面案多少年了,有调查结果吗?”
“女神探严刑逼供案,有调查结果吗?”
艾布纳笑容温和:“所以,调查时间久了些,不算犯罪,也不算过错,对不对?”
“当然,假如伟大的愤怒之神殿下认为是因为调查时间久了,才造成了凶手查尔斯不顾一切杀死受害者德志,调查负责人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那么,我一定严惩负责调查的卫兵,扣掉他们三个月的工资和奖金,3年内不许提拔,卫兵职衔一撸到底。”
“伟大的愤怒之神殿下,我这么说不是推卸责任。我也有领导不力的责任。”
“我也可以被扣3个月的薪水,3年内不许提拔,职衔一撸到底。”
艾布纳神情淡定,道:“虽然用‘小小的’有些对死者过于不敬,态度也不够端正,但没有及时完成调查工作,确实只是‘小小的’、可以理解的失误。”
“总不能因为我工作效率不高,工作能力不够,就判我死罪吧?”
胡惊弦轻轻鼓掌:“干得漂亮。”
软倒在地的安德鲁发出轻微的叫嚷:“你打断了我父亲的腿……你打我……”
艾布纳听见了,鄙夷地瞅安德鲁,笑道:“打你算什么错?”
“我身为治安官,你一个贱人跑来捣乱,不听命令,妨碍公务,我打你有什么错?”
“别说我只是打断了你的腿,我就是打死了你,又有什么错?”
艾布纳满是鄙夷的凌厉眼神傲然俯视着安德鲁,这个贱人真是胆肥了。
胡惊弦平静地道:“是啊,贵族打一个贱人有什么错,上位者打下位者有什么错?本座不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了安德鲁几十个耳光吗?”
高台下无数平民认同地点头,贵族打平民有什么错?这不是每一天每一秒都在发生的事情吗?贵族打平民不是社会的一部分吗?
艾布纳对着胡惊弦微微欠身,道:“伟大的愤怒之神殿下,既然你插手了这件案子,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结果。”
他转身鄙夷地对着安德鲁道:“贱人,你家的12亩地保住了,你依然是平民,以后老老实实种地吧。”
安德鲁狂喜,原地复活:“谢谢老爷,谢谢老爷,我给你磕头。”
艾布纳无视安德鲁,笑着对胡惊弦道:“伟大的愤怒之神殿下,我已经为你准备了盛大的宴会,请一定要赏光。”
胡惊弦笑了:“艾布纳,你还没有认识到你们做了什么吗?”
她陡然翻脸,厉声道:“来人,将艾布纳凌迟了。”
艾布纳脸色大变,厉声道:“你疯了!”
他厉声叫道:“苦主安德鲁都没有意见,你凭什么杀我?我犯了什么罪?”
胡惊弦冷冷地看着艾布纳,道:“蠢货。”
“本座杀你,与安德鲁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本座杀你……”
胡惊弦一脚将艾布纳踢倒在地,踩着他的脸使劲旋转,厉声道:“……本座杀你,是因为你以及你的同伙们该杀。”
“你们这群垃圾破坏了瓦卢瓦王朝的社会架构!”
“你们这群垃圾破坏了瓦卢瓦王朝赖以生存的根基!”
胡惊弦恶狠狠盯着艾布纳,厉声道:“前线与威塞克斯王国的士兵作战的主力是谁?”
“不是随时可以投降的贵族,不是给谁种地都一样的佃农,不是城市沦陷说不定能借机逃走的农奴……”
“……是那些拥有几亩地、十几亩地、几十亩地的小地主!”
“拥有几亩、十几亩、几十亩地的小地主没有资格投降威塞克斯王国;”
“小地主的几亩、十几亩、几十亩地就是他们的所有财产,不可能送给威塞克斯王国的权贵,也做不到抛弃田地逃到其他地方。”
“这些只拥有几亩、十几亩、几十亩地的小地主才是战争中最坚定的士兵。”
胡惊弦一脚踢翻艾布纳,厉声道:“德志抢夺小地主的土地,是不是破坏了法治基础丝毫都不重要,这个社会什么时候有法治了?”
“贵族抢夺小地主的土地,破坏了小地主保家卫国的决心,家都没了,还有什么可以保护的?”
“被抢走土地的小地主没有为威塞克斯王国的军队带路已经是心地善良了,为什么要为了一个抢夺他们财产的王朝、一群抢夺他们财产的贵族而战?”
胡惊弦恶狠狠看着艾布纳,厉声道:“你们不在乎这片土地是哪个国家的,不在乎这片土地上的百姓是不是被战胜国的士兵凌辱,本座怎么可能在乎你们?”
“来人,将这个王八蛋蠢货垃圾凌迟了。”
“来人,将这个王八蛋全家,以及贵族德志的全家统统抓起来凌迟了。”
“要是有明确证据证明还有其他贵族参与了,那就一样全家凌迟。”
艾布纳被几个卫兵拖向木柱,他奋力挣扎,厉声叫嚷:“胡惊弦,你是不是疯了?你要为了一群贱人杀死与你一样的贵族吗?”
眼看胡惊弦毫不理睬他,艾布纳自知必死,用尽全身力气怒吼:“看在伟大的光明神的份上,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必须给我一个杀我的真相!”
胡惊弦负手而立,冷冷俯视高台下无数人,没有回头看艾布纳,淡淡地道:“真相?我还说得不够明白吗?”
她抬头看天:“啊,是了。你觉得本座杀你的理由太虚假了,听着就不是真的。”
艾布纳双目血红,当然不是真的!
胡惊弦没有抢夺过自由民的田地?胡惊弦何止抢夺自由民的田地,她把整个利摩日城堡周围数万平民都抓走了。
胡惊弦有把瓦卢瓦王朝的安危放在首位?出售“胡惊弦演讲”难道是把瓦卢瓦王朝的安危放在首位?杀死军事要塞主将利摩日伯爵是把瓦卢瓦王朝的安危放在首位?
艾布纳用脚趾头想都不信胡惊弦心中有国家有百姓。
胡惊弦平静地看着天空,艾布纳不相信她的理由,无数平民不相信她的理由,她果然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好人。
胡惊弦对天空灿烂地笑,胡某的属性是黑的,那又如何?
她一字一句地道:“也罢,本座就告诉你真话。”
艾布纳恶狠狠盯着胡惊弦。
胡惊弦道:“本座今日杀你,不是为这些贱人出头,本座又不认识这些贱人,为什么要在乎这些贱人们的死活。”
“本座今日杀你,也不是为了瓦卢瓦王朝出头,本座只是小小的梅勒男爵,瓦卢瓦王朝是不是完蛋与本座有什么关系?”
“本座今日杀你,也不是因为你浑身冒着邪恶的黑气,本座身上的黑气比你浓郁了几百倍,怎么会为了正义杀你?”
“本座今日杀你……”
胡惊弦大声笑着:“……本座今日杀你,就是看你不顺眼。”
她转头恶狠狠看着艾布纳,厉声道:“本座看你不顺眼。”
艾布纳声嘶力竭地怒吼:“就为了这!就为了看我不顺眼!”
胡惊弦冷冷地道:“这还不够吗?”
“你没有因为看人不顺眼就打死人过?”
“你没有觉得看人不顺眼就打死他是合理的?”
“为什么本座因为看你不顺眼就杀了你,你会觉得如此荒谬?”
艾布纳凄厉叫嚷:“你会下地狱的!你不得好死!”
胡惊弦笑着转头看跟随她来到这个小城市的梅勒贵族们,淡淡地道:“你们刚才说‘伟大的愤怒之神殿下的光芒照耀的地方必然将开出美丽的花朵’?”
一群梅勒贵族微笑点头。
胡惊弦微笑道:“本座觉得你们说错了。”
“伟大的愤怒之神走过的地方必然烈火燎原。”
一群梅勒贵族柔和的微笑,胡惊弦绝对脑子有贵恙。
高台下,无数人看着治安官艾布纳的血肉被一片片削下,艾布纳和德志的家人被抓来绑在了柱子上,同样血肉飞溅,凄惨和绝望的哀嚎声仿佛来自地狱。
一个平民男子颤抖着看着高台下流淌而下的鲜血和肉块,丝毫没有感觉到恐惧,一股奇妙的东西填满了他的胸膛。
他缓缓磕头,虔诚地道:“divano hu Jing xian,伟大的愤怒之神啊,请饶恕我没有认出你。”
“你是真实存在的神灵,你是俯瞰万物的神灵,你是世上最伟大的神灵。”
另一个平民眼中满是泪水,重重磕头:“伟大的愤怒之神,我赞美你!”
越来越多的平民虔诚祈祷:“伟大的愤怒之神,我赞美你。”
胡惊弦冷冷俯视众人,密密麻麻的跪拜祈祷的平民中,有多少是真心感谢,有多少是敷衍了事,有多少是被众人裹挟?
此时此刻,她是不是该说几句耐人回味,名留青史的言语?
胡惊弦深呼吸,神情平静无比,缓缓甩袖,认真道:“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他们吵闹。”这句话逼格之高,1000年内绝无敌手。
小惊年眨巴眼睛看着姐姐,使劲扯她的衣袖:“姐姐,你在发光。”
胡惊弦心花怒放,板着脸问小惊年:“很亮吗?”
小惊年用力点头:“很亮很亮很亮!”
胡惊弦慢悠悠回头看一群梅勒贵族,问道:“真的?”
一群梅勒贵族用力点头,惊年真是太可爱了,年纪这么小就深谙马屁之道,长大了一定是个超级大奸臣。
梅勒贵族A崇拜地看着胡惊弦:“帅得放光!”
梅勒贵族b伸手挡住眼睛,叫道:“啊,好亮的光!”
梅勒贵族c眼中含泪:“这是正义的光!这是仁慈的光!这是神灵的光!”
梅勒贵族d一脸崇拜:“正道的光,照在了大地上,把每个黑暗的角落全部照亮。”
梅勒贵族E张开双臂滑跪:“伟大的愤怒之神啊,世上只有你才是真神,我赞美你!”
梅勒贵族F引吭高歌:“divano,”
“divano hu,”
“divano hu Jing,”
“divano hu Jing xian!”
胡惊弦再也忍不住,大笑出声,抱起小惊年举高高转圈圈:“惊年真是太可爱了,姐姐最喜欢惊年了。”
达芙妮平静地看着前方的天空,眼角略微带到一丝丝胡惊弦的身影。
那一抹余光中,只见数百条金色的细丝从跪在地上的平民的身上涌出,缓缓却又坚决地飞入胡惊弦闪亮的身体。
真是没想到,信仰成神竟然这么容易,那还苦修魔法干什么,大家都去信仰成神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