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卷着灰土从焦石上掠过，江临渊的睫毛颤了下，灰粒黏在汗湿的皮肤上，有些发痒。他没能抬手去擦，腰部以下仍被黑气缠得死紧，像铁箍一层层往上勒。
上官玥跪在地上，膝盖压着碎石，指节扣着灵剑残柄，掌心的血混着泥土，已经干成暗褐色。她没再站起来，也没倒下，只是盯着前方那片红光笼罩的枢纽中心。秦无涯双掌按地，周身黑气翻涌，红纹顺着他的手臂爬升，整个人像是与阵法融为了一体。
她喉咙发干，开口时声音沙哑：“你教我炼器的时候……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没人回答。只有地脉震动的低鸣在脚下蔓延。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指尖还在抖。刚才那一击耗尽了她最后的灵力，反噬让胸口闷得像压了块石头。她咬牙撑住，手指慢慢移向腰间——那里别着一把短剑，剑鞘陈旧，边缘有几道细裂痕。
就在她的手碰到剑柄的瞬间，一道蓝光突然从地面裂缝中渗出。
那光不强，却极清晰，像水一样漫过焦土，映在不远处的洞府岩壁上。岩壁原本粗糙，此刻竟浮现出一幅地图轮廓：街道交错，楼宇残影，中央一点红光微微闪烁。
江临渊看到了，瞳孔一缩。他想动，可身体依旧被禁锢，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幅图一点点成型。
系统界面无声浮现，一行古篆缓缓展开：【西城洞天·完全解锁，共鸣源：噬灵阵遗物】。
字迹一闪而逝，卷轴归于平静。
上官玥的手僵在半空。她的视线落在岩壁的地图上，呼吸忽然停了一瞬。她认得那个地方。每一条街，每一处转角，甚至那栋塌了一半的炼器坊——那是她父母生前最后工作的地方。
红点所在的位置，正是“噬灵阵遗址”。
她的手指猛地收紧，短剑发出一声轻响，像是回应某种召唤。剑身微震，与岩壁上的投影产生了某种同步的频率。
记忆涌上来。
那天也是这样的风，带着铁锈和焦木的味道。她躲在密室夹层里，听见外面传来惨叫，看见父亲扑在母亲身上，阵法失控的光芒刺穿他们的身体。她没能冲出去，门被锁死了。她只能听着，直到声音消失。
后来家族说她是不详之人，把她赶了出来。
现在，那扇门终于开了。
她缓缓站起身，动作很慢，像是每一步都在对抗身体的极限。腿上的伤让她踉跄了一下，但她没倒，左手扶住岩壁，右手握紧短剑。
她转头看向江临渊。
他满脸血污，右臂的伤口还在渗血，可他的眼睛是清醒的，直直地看着她。
“那里……”她开口，声音低，却没断，“是我父母被害的地方。”
江临渊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她顿了两秒，目光没有移开：“我要去。”
风忽然大了些，吹乱了她的发丝，有几缕贴在带血的脸上。她没去拨。
“哪怕死。”她说完这句，不再看他，转身面向岩壁上的投影。她的背挺得很直，短剑横在身前，剑尖对着红点方向。
地下的震动还在继续，秦无涯的气息越来越强，红光几乎吞没了整个枢纽区域。可她像是没感觉到威胁，只盯着那幅图，仿佛只要看够久，就能看清当年的真相。
江临渊喉咙动了动，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黑气已经爬到胸口，压迫着他的肺，每一次呼吸都像在撕裂内脏。他知道她现在的状态有多危险——重伤未愈，灵力枯竭，连站稳都勉强，却还要往一个埋葬了她全家的地方走。
可他也知道，拦不住。
她不是冲动。她是终于找到了必须走的路。
他用力眨了下眼，把汗水和灰尘挤开，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背包侧袋里的平安香还在，烧过的部分已经发黑，不能再燃。他记得母亲说过，这香能护人平安。可现在，它只是静静地插在那里，毫无作用。
远处林子边缘，那道曾出现过的人影早已不见。黑色石板的持有者走了，像是完成了某种观察。荒山上只剩下他们三人，还有那不断扩张的红光。
上官玥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岩壁上的红点。
温度很低，不像火，也不像血。可她觉得烫。
“你说过，签到的地方，都是福地投影。”她忽然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图书馆是句曲山，实验楼是括苍山……那西城呢？”
江临渊艰难地点头：“是……西城洞天。”
“原来它一直在这里。”她低声说，“只是我从来没看到。”
她收回手，握紧短剑，指节泛白。剑身的震颤没停，反而越来越明显，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等我能动了，陪你去。”江临渊终于挤出一句话，声音嘶哑。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很静，没有犹豫，也没有安慰。那一眼里有太多东西，但他看得懂——是谢谢，也是告别。
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重新转过身，面对投影，站着不动。
地下的震动忽然加剧，秦无涯的身体猛然一震，心口的符印旋转加快，红光暴涨，几乎照亮整片荒山。枢纽的转化进入了最后阶段。
就在这时，岩壁上的投影开始变化。
地图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段模糊的画面：一间密室，地上画着复杂的阵纹，两个人影倒在中央，四周站着几个黑袍人。画面很短，只持续了两三秒，随即化作光点消散。
上官玥的呼吸停了。
她认出了那间密室。也认出了那几个人影。
是她父母。
而站在旁边的黑袍人中，有一个侧脸，袖口绣着一线青纹。
她的目光缓缓移向秦无涯的背影。
风再次吹过，卷起地上的灰，扑在她的脸上。她没有闭眼。
短剑在她手中剧烈震动，几乎要脱手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