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湖心诡影，星芒微现
墨绿色的毒雾浓稠得如同实质，每吸一口气都仿佛吞咽着粘稠的、带有腐蚀性的液体。视野被压缩到极限，只能看到身前几步范围内同伴模糊的背影，以及脚下那些破碎、滑腻、泛着不祥幽光的冰块。死寂被无限放大，只剩下自己粗重的喘息、心脏擂鼓般的跳动，以及那无处不在、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的诡异嘶鸣和低语。
乌木大师手中的罗盘指针颤抖得越发剧烈，最终死死定住，指向正前方一片尤其浓郁的、几乎化不开的墨绿色雾团。
“到了。”乌木大师沙哑的声音穿透粘滞的空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顾九渊的心猛地揪紧。到了？这里就是湖心？清辞最后消失的地方？
他极力远眺，但除了翻滚的毒雾，什么也看不见。那股甜腥中带着腐朽的气息在这里达到了顶点，疯狂冲击着他的内力屏障，试图钻入他的脑海，勾起内心最深的恐惧和绝望。
“布阵！”乌木大师下令。
那四名黑衣尸傀立刻行动起来，动作依旧僵硬，却精准地将带来的骨幡插入特定的冰缝之中，形成一个简陋却散发着阴冷波动的阵法。骨幡上的符文在毒雾中微微发光，似乎在与湖中的某种力量产生共鸣。
乌木大师又从随从手中接过一个密封的陶罐，小心翼翼打开。里面并非毒水，而是一种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粘稠物质，散发出刺鼻的腥气。他将这物质倾倒在一块相对平整的冰面上，用指尖蘸着，画下一个复杂而邪异的图案。
随着图案完成，整个湖心区域的毒雾仿佛被无形之手搅动，开始缓缓旋转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正是那图案所在之处！
“以血为引，唤汝之灵……现形吧！”乌木大师低声吟诵着晦涩的咒文，声音中带着一种狂热的虔诚。
顾九渊瞳孔骤缩！这是……某种招魂或者沟通邪灵的仪式？！他想干什么？难道他想召唤黑冰湖中陨落者的魂魄？还是……想引出造成这一切的根源？
漩涡越来越急，墨绿色的毒雾中开始闪烁起点点磷火般的幽光，隐约有扭曲痛苦的面容在其中浮现、哀嚎，又迅速消散。那诡异的低语声变得更加清晰，仿佛有无数怨魂在耳边哭诉。
队伍中其他几人早已精神崩溃，或抱头蜷缩，或目光呆滞地流着口水，只有顾九渊和那名刀疤脸佣兵还勉强保持着清醒，但也是脸色惨白，汗如雨下。
刀疤脸佣兵死死盯着漩涡中心，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突然指着那里嘶声道：“看……看！那里有光！不一样的光！”
顾九渊顺着他指的方向凝神望去！在翻腾的墨绿色毒雾和幽暗磷火之中，漩涡最深处，似乎真的有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的……乳白色光芒在闪烁！那光芒温暖而熟悉，与他体内《星枢秘典》的星辰之力，甚至与沈清辞之前施展医术时流露的气息，有着微妙的相似！
难道是……清辞留下的什么东西？！或者……是她残存的……魂魄？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般在顾九渊脑海中炸响！他再也无法保持冷静，下意识地向前迈出一步！
“嗯？”乌木大师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异动，兜帽下的目光锐利如刀般射来，“你想做什么？”
顾九渊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用沙哑的北狄语掩饰道：“大师……那，那白光是什么？好像……好像在吸引我……”
他故意表现出被迷惑的样子。
乌木大师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发出一声诡异的低笑：“吸引你？看来……你果然与这湖中的‘异数’有缘。也好……”
他话音未落，异变再生！
那漩涡中心的乳白色光芒突然大盛！仿佛一颗被尘埃掩盖的明珠骤然拭去了污垢，绽放出柔和却坚定的光辉！光芒所及之处，墨绿色的毒雾如同冰雪般消融退散，那些扭曲的怨魂幻影也发出凄厉的尖叫，纷纷避让！
一股难以形容的、带着生机与净化意味的能量波动，以那白光为中心，缓缓扩散开来！
“就是现在！”乌木大师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他猛地咬破指尖，将一滴精血弹入那血色图案中心，“缚灵！收！”
血色图案骤然亮起，化作数道暗红色的锁链，如同毒蛇般射向那团乳白色光芒，试图将其束缚、拉扯过来！
然而，那乳白色光芒极其灵动，仿佛拥有自己的意识，轻易地避开了暗红锁链的缠绕，反而顺着锁链反向蔓延，所过之处，暗红锁链如同被灼烧般发出滋滋声响，颜色迅速黯淡！
“怎么可能？！”乌木大师又惊又怒，显然没料到这“异数”如此难缠！
就在这时，那乳白色光芒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微微一顿，然后竟主动分出一缕细如发丝的光线，如同拥有生命般，穿透浓雾，无视距离，精准地……射向了顾九渊的眉心！
顾九渊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眉心一凉，一股温暖、纯净、带着无限眷恋和悲伤的意念流，如同涓涓细流，瞬间涌入他的脑海！
那不是声音，不是图像，而是一种直接的情感传递和记忆碎片！
他仿佛看到了……黑冰湖崩塌的瞬间，沈清辞那决绝而凄美的笑容……感受到了她吞下赤血融元丹时那焚身蚀骨的剧痛……以及最后时刻，她将全部生机、全部意念、连同那未完全炼化的丹药之力和《星陨秘录》的感悟，强行凝聚成一粒“种子”，投入湖底最深处的冰冷与黑暗……只为……留下一线近乎不可能的……希望？
这缕乳白色光芒，就是那粒“种子”经过湖底诡异能量孕育后，散发出的微弱生机！它感应到了顾九渊身上同源的《星枢秘典》气息和那刻骨铭心的羁绊，主动与他取得了联系！
“清辞……是你吗？！你还……”顾九渊在心中疯狂呐喊，巨大的惊喜和难以言喻的心痛瞬间淹没了他！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冲向那团白光！
“混蛋！竟敢窃取本座的成果！”乌木大师暴怒的吼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只见乌木大师见束缚不成，竟直接放弃了仪式，身形如同鬼魅般扑向那团乳白色光芒，一只干枯的手掌带着浓郁的黑色死气，狠狠抓了过去！他要强行夺取这“异宝”！
“你敢！”顾九渊目眦欲裂，杀意冲天而起！龙阙剑感应到主人的怒火，在背后鞘中发出激昂的剑鸣！
他再也顾不得伪装，体内《星枢秘典》内力全面爆发，身形如电，后发先至，挡在了乳白色光芒之前！手中那柄普通弯刀灌注了精纯的星辰内力，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寒光，一式“星摇·破军”直劈乌木大师的手腕！
“铿！”
刀掌相交，竟发出金铁交鸣之声！乌木大师的手掌仿佛不是血肉之躯，坚硬无比！但顾九渊这含怒一击，力量何等恐怖，加上星辰内力对死气的天然克制，竟将乌木大师震得倒退两步，手掌上的黑气也消散了不少！
“你果然有问题！”乌木大师又惊又怒，死死盯着顾九渊，兜帽下的目光充满了杀机和一丝……贪婪？“南朝武者？还有如此精纯的星辰之力？！看来今天真是意外之喜！拿下你，比那‘异种’更有价值！”
他不再理会那团乳白色光芒，全身死气翻涌，如同来自九幽的魔神，主动向顾九渊发起了狂风暴雨般的攻击！招式诡异狠毒，劲气阴寒刺骨，每一击都直取要害！
那四名尸傀也同时而动，从四面八方向顾九渊围攻而来！
顾九渊陷入重围，但他此刻心中燃烧着找到沈清辞线索的狂喜和守护这最后希望的决绝，战力全开！龙阙剑虽未出鞘，但以刀代剑，《星枢秘典》的精妙招式和磅礴内力施展得淋漓尽致！他身形在方寸之间极速挪移，刀光如星河倒卷，时而刚猛无俦，时而诡异莫测，竟与乌木大师和四名尸傀打得难分难解！
湖心之上，墨绿毒雾翻腾，乳白光芒闪烁，暗红死气弥漫，刀光剑影纵横！一场诡异的混战在这死亡绝地激烈上演！
那名刀疤脸佣兵早已吓傻，瘫在冰面上动弹不得。其他几个“探湖卫”更是早已昏死过去。
那团乳白色光芒在顾九渊的庇护下，似乎安心了许多，光芒更加凝实，甚至开始主动吸收周围逸散的毒性能量，转化为更精纯的生机，一丝丝反哺向顾九渊，缓解着他的消耗和压力。
顾九渊越战越勇，他能感觉到，清辞留下的这缕生机，正在与他产生一种奇妙的共鸣，仿佛两人并肩而战！
“不能再拖下去了！”乌木大师久攻不下，心中焦躁，他猛地虚晃一招，逼退顾九渊，同时袖中滑出一枚漆黑如墨、刻着骷髅符文的骨钉！
“幽冥刺！去！”
他厉喝一声，将那枚散发着极致阴邪气息的骨钉猛地射向……那团乳白色光芒！他看出顾九渊极为在意这光芒，攻其必救！
顾九渊果然脸色剧变！想也不想，身形猛地回转，竟要用自己的后背去硬挡那枚歹毒的骨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那团乳白色光芒仿佛感受到了极致的威胁，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辉！光芒中，隐约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女子的虚影，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什么，又仿佛要抵挡一切！
紧接着，整个黑冰湖的湖底，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彻底激发了！
“轰隆隆——！！！”
地动山摇！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的震动从湖底传来！原本就支离破碎的冰面彻底崩塌！墨绿色的湖水如同沸腾般汹涌而上！一股更加庞大、更加精纯、却也更加混乱恐怖的星辰之力混合着剧毒能量，从湖底深处轰然爆发！
仿佛……沉眠在湖底的，不仅仅是沈清辞留下的生机种子……还有别的……更加古老、更加可怕的东西，被这场战斗和那缕生机共同……惊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