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绝壁悬途，深潭异变
“蛇盘根”遗迹的恐怖插曲如同一个急促的警钟，让顾九渊和沈清辞深知此地绝不可久留。鬼藤的狂暴虽暂时解决了眼前的追兵，但其造成的动静无疑是一盏明灯，会将周围所有的搜捕力量都吸引过来。
顾九渊凭借着从那名队正身上搜到的路线图和命令文书，结合云疏影的兽皮地图，迅速规划出一条尽可能避开其他搜山小队活动区域的路径。两人不敢再有片刻停歇，将速度提升至极限，在能见度不足数尺的浓雾中艰难穿行。
脚下的地势开始变得异常险峻，参天古木逐渐被嶙峋的怪石取代。雾气中开始传来轰隆隆的水声，越往前走，声音越发震耳欲聋。
“前面是‘断魂涧’。”顾九渊对照地图，神色凝重，“地图标注，这是穿越迷雾林北部最险要的关卡之一。涧深千仞，下有急流，唯有一道天然形成的石梁横跨两岸，但石梁湿滑无比，且常年被湍急的水汽和侧风笼罩，极难通行。”
沈清辞闻言，心也提了起来。光是听那水声，便能想象其下的险恶。
又前行了一段距离，浓雾被强劲的水汽冲淡了不少，眼前的景象令人望而生畏。
一道巨大无比、仿佛被天神巨斧劈开的深渊横亘在前，黑洞洞的望不见底，只有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从深渊下不断传来，带着冰冷的水汽扑面而来。连接两岸的，果然只有一道宽不足三尺、表面布满湿滑青苔、形状扭曲诡异的天然石梁。石梁下方不远处，就是如同白色巨龙般奔腾咆哮的激流，水雾弥漫，站在岸边都能感到那惊心动魄的拉扯力。
“必须过去。”顾九渊目光沉凝地打量着石梁和对岸。对岸的雾气似乎更淡一些，隐约可见更加崎岖的山势，穿过那里，就算真正离开了迷雾林的核心危险区域，离北境也就不远了。
“我走前面，你跟紧，每一步都要踩实。”顾九渊解下腰间一捆备用的坚韧藤索，将一端牢牢系在自己腰间，另一端递给沈清辞，“系上。万一失足，也有个依仗。”
沈清辞没有犹豫，迅速将藤索在腰间缠紧打结。这种时候，任何的矫情和犹豫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
顾九渊深吸一口气，率先踏上了石梁。脚下滑腻无比，强劲的侧风夹杂着冰冷的水珠不断冲击着身体，试图将人推入万丈深渊。他运转内力，沉腰坠肘，每一步都稳如磐石，龙阙剑暂时归鞘，以免影响平衡。
沈清辞紧随其后，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盯着他的落脚点，一步一步艰难挪移。脚下的深渊仿佛一张噬人的巨口，轰鸣的水声震得人心头发慌。她强迫自己不去看下面，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眼前那方寸之地和前方那道挺拔如松的背影上。
石梁漫长而曲折，最窄处甚至需要侧身才能通过。水汽完全打湿了他们的衣衫，冰冷刺骨。走到中途，一阵特别强劲的侧风猛地吹来，沈清辞脚下一滑，惊呼一声，身体瞬间失衡向一旁歪去！
千钧一发之际，腰间的藤索猛地绷紧！前方传来顾九渊一声闷哼，他双足如同钉在了石梁上一般，硬生生凭借强大的下盘功夫和内力稳住了身形，拉住了即将坠落的沈清辞！
“别慌！稳住！”他低沉的声音穿透水声轰鸣，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沈清辞心脏狂跳，借着藤索的力量，手脚并用，艰难地重新爬回石梁，脸色苍白如纸。
“没事了。”顾九渊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依旧冷静，“继续。”
历经艰险，提心吊胆地挪移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两人终于有惊无险地踏上了对岸坚实的土地。脚踏实地的瞬间，沈清辞几乎虚脱，腿一软就要坐下，被顾九渊一把扶住。
“还不能休息。”顾九渊警惕地扫视着对岸的环境。这里的雾气果然淡薄了许多，已经能够看清远处起伏的山峦轮廓。“追兵很可能也知道这条路径，我们必须尽快远离涧边。”
他迅速收回藤索，拉着沈清辞，继续向着北方前行。
对岸的地形同样复杂，但少了那无处不在的浓雾，视线好了许多，行进速度也快了不少。根据地图显示，只要再穿过前方一片被称为“黑水泽”的沼泽地带，就能彻底走出迷雾林的范围。
然而，或许是之前的经历耗尽了运气，就在他们沿着一条被灌木丛遮掩的溪流前行，试图绕过一片陡坡时，顾九渊再次猛地停下了脚步，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
“怎么了？”沈清辞心头一紧。
顾九渊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手指向前方。
只见前方百米开外，原本应该是一片密林的地方，此刻竟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仿佛被陨石撞击过的焦黑坑洞！坑洞周围所有的树木植被都呈放射状倒伏、焦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硫磺硝石和某种难以形容的、令人作呕的焦糊气味。
而在坑洞的边缘，散落着一些破碎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残骸和焦黑的、无法辨认原貌的块状物。更远处，还有一些穿着制式皮甲、却早已气绝多时、尸体呈现诡异扭曲状态的士兵！
这里，显然经历过一场极其惨烈和诡异的爆炸！
“这是……火药？”沈清辞震惊地看着那巨大的坑洞和残骸，“可什么样的火药有如此威力？！”这破坏力远超她所知的黑火药。
顾九渊眼神冰冷地扫过那些士兵的尸体和装备，缓缓摇头：“不是普通的火药。看他们的装备和尸体状态……像是工部军械司直属的‘霹雳营’的人。”
“霹雳营？”沈清辞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
“一支专门负责研发和试用新式火器的小规模精锐，直接听命于皇帝。”顾九渊的语气沉重无比，“他们出现在这里，试验如此威力的武器……绝非巧合。”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坑洞边缘，仔细检查那些破碎的金属残骸和一些未曾完全燃烧的黑色粉末。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这不是简单的试爆。”他捻起一点黑色粉末，在鼻尖轻嗅，又仔细观察着残骸上的纹路，“倒像是……他们在用这种威力巨大的新式火器，强行爆破某种东西……”
他的目光猛地投向坑洞的中心，又迅速扫视周围的环境，脸色骤然一变！
“不好！这个位置……这个方向……他们不是在试验！他们是想用这种暴力手段，强行炸开通往云前辈山谷的路！”
沈清辞闻言，如遭雷击，瞬间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皇帝竟然疯狂至此！为了找到可能藏匿他们的山谷，不惜动用如此禁忌的力量，强行破坏迷雾林的天险！虽然从现场看，这次爆破似乎并未完全成功，甚至可能引发了某种失控造成了惨重伤亡（那些霹雳营士兵的死状极其诡异，不完全是爆炸所致，更像是在爆炸瞬间被某种附加的能量或毒素波及），但这无疑表明，皇帝已经失去了耐心，手段会越来越酷烈！而且，这次失败了，下次呢？
必须立刻通知云前辈！
但这个念头刚起，就被现实无情掐灭。他们现在自身难保，根本无力返回报信。更何况，山谷有云疏影布下的阵法，或许能抵挡这种暴力破坏……
就在两人心神剧震之际，左侧的树林中，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以及一声虚弱却充满惊喜的呼喊：
“那……那边有人！是……是幸存的弟兄吗？快……快来帮把手……”
两人悚然一惊，猛地转头望去。
只见不远处一棵倒伏的大树下，压着一个浑身焦黑、衣衫破烂、只剩下一条胳膊的霹雳营士兵！他似乎是被爆炸的冲击波掀飞到此，侥幸未死，看到了顾九渊和沈清辞的身影，误以为是同伴，正努力地抬起仅存的手呼救。
几乎在同一时间，右侧的灌木丛后，也传来几声压低的惊呼和急促的脚步声！另一支听到爆炸动静赶来查看的巡防营小队，赫然出现在了那里！他们一眼就看到了坑洞边的顾九渊和沈清辞，以及那个正在呼救的霹雳营士兵！
“什么人？！”
“站住！不许动！”
双方瞬间打了个照面！气氛骤然绷紧至极致！
前有诡异爆破坑，后有巡防营追兵，旁边还有一个随时可能暴露他们身份的伤兵！
绝境！
顾九渊眼中寒光爆闪，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拉住沈清辞，竟不是后退或前冲，而是向着那个巨大的、依旧散发着诡异气息和余热的焦黑坑洞边缘，猛地冲了过去！
“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