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丹噬冰湖，星坠苍穹
那颗颜色混沌、散发着令人心悸气息的药丸，如同坠落的灾星，狠狠砸在沈清辞前方不远处的冰面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也没有绚烂的光华。
只有一声极其沉闷、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令人牙酸的“嗤啦”声。
以药丸落点为中心，坚硬的冰面如同被无形的巨力碾压，瞬间向下凹陷、龟裂！裂纹并非杂乱无章，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而规律的、如同蛛网又似星轨的纹路，急速向四周蔓延！
紧接着，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混合了千百种药材毒性、又被赤血融元丹部分霸道的星辰之力和沈清辞决绝意志催化过的混沌能量，如同沉睡万年的凶兽骤然苏醒，从冰裂缝隙中轰然爆发出来！
那不是单纯的气浪，也不是冰冷的寒流，而是一种肉眼可见的、扭曲了光线的、如同浓稠墨绿色烟雾般的诡异能量场！它带着刺鼻的、仿佛无数种毒花和腐烂物混合的奇异气味，却又诡异地散发着点点星辰般的微光，速度快得超乎想象，瞬间就席卷了大半个湖面！
首当其冲的，是那些正在冲锋的北狄黑狼骑！
铁甲洪流撞入那墨绿色的能量场中，恐怖的一幕发生了！
冲在最前面的数十骑，连人带马，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生机！战马发出凄厉绝望的哀鸣，四肢肉眼可见地干瘪腐烂，轰然倒地，化作一地冒着黑水的枯骨！马背上的骑士更是凄惨，坚硬的铁甲如同纸糊般被腐蚀穿透，皮肤肌肉迅速溃烂消融，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变成了一具具挂着破败铁片的骷髅！
后面的骑兵惊骇欲绝，拼命想要勒住战马，但巨大的惯性让他们依旧冲入了那不断扩张的死亡地带！一时间，人仰马翻，惨叫声、腐蚀声、骨骼碎裂声不绝于耳！北狄最精锐的黑狼骑，在这诡异的毒雾面前，竟如同麦秆般成片倒下！
那墨绿色毒雾并未停止，继续向着湖心其他方向扩散！
黑袍人一方也遭到了灭顶之灾！那些北狄武士、江湖客，以及刚刚从“醉仙散”中勉强恢复一些的雪獒卫，一旦被毒雾沾染，立刻全身溃烂，哀嚎着倒地毙命，死状极其惨烈可怖！
就连那两名武功高强的黑衣人，也被这无差别的恐怖攻击逼得连连后退，脸色骇然，再不敢轻易上前。那黑袍人更是又惊又怒，周身死气翻涌，形成一道护罩，勉强抵挡着毒雾的侵蚀，却也被那其中蕴含的诡异力量震得气血翻腾，惊疑不定地看着毒雾中心那道蜷缩的赤红色身影，眼中首次露出了难以置信和一丝……贪婪？
而顾九渊和刘莽等人，因为距离较远，且恰好处于毒雾扩散的一个相对薄弱区域，加上沈清辞在最后时刻似乎有意控制了一下方向（或者说，那混沌能量本能地避开了她最在意的人），他们虽然也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恶心，皮肤灼痛，但并未立刻毙命。
“这……这是……”刘莽看着眼前那如同修罗地狱般的景象，看着方才还不可一世的黑狼骑和敌人成片倒下，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从未见过如此可怕、如此诡异的手段！
顾九渊的心却如同被万载寒冰冻结！他比谁都清楚，造成这一切的沈清辞，此刻正在承受着什么！那枚“赤血融元丹”的药力何其霸道，她又是以何种决绝的方式，强行催化了所有毒药，引爆了这股毁灭性的力量？！
“清辞！！！”他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不顾身上重伤，挣扎着就要向那墨绿色毒雾的中心冲去！那里，沈清辞的身影蜷缩在地，周身赤红光芒与墨绿毒雾交织，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
“将军！不可！”刘莽死死抱住他，“那毒雾太厉害！您过去必死无疑！”
“放开我！”顾九渊双目赤红，状若疯魔。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绝不能！
就在此时，异变再起！
那不断扩散的墨绿色毒雾仿佛达到了某个临界点，猛地向内一缩，然后轰然爆开！这一次，不再是单纯的毒雾，而是化作无数道扭曲的、闪烁着星芒的墨绿色光流，如同拥有生命般，向着四面八方无差别地疯狂抽打、侵蚀！
“咔嚓——轰隆——！！！”
整个黑冰湖的冰面，再也承受不住这连续的能量冲击和腐蚀，发出不堪重负的巨响，开始大面积崩塌碎裂！
“冰碎了！快跑啊！”不知是谁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幸存的人们顿时陷入更大的混乱！无论是北狄人、黑袍人一方，还是顾九渊和刘莽他们，都面临着掉入冰冷刺骨湖水的灭顶之灾！
湖水汹涌而出，混合着墨绿色的毒性能量，变得更加致命！
“结阵！向高处撤退！”刘莽毕竟是沙场老将，强压下心中的惊骇，嘶声大吼，指挥着残存的士卒搀扶起顾九渊，拼命向着湖岸方向、地势较高的乱石滩冲去。
黑袍人见状，也知道事不可为，狠狠地瞪了毒雾中心一眼，厉喝道：“我们走！”带着两名黑衣高手和少数幸存的部下，也狼狈不堪地向另一个方向突围。
而那队损失惨重的黑狼骑，更是早已失去战意，丢下满地同伴和坐骑的尸骸，仓皇逃窜。
整个黑冰湖，彻底变成了一片死亡绝地。墨绿色的毒性与冰冷的湖水混合，漂浮着无数残缺恐怖的尸体和破碎的兵器、铁笼。孩子们的哭喊声早已被可怕的崩塌和死亡吞噬，那几个铁笼早已沉入毒湖之中，再无生息。
顾九渊被刘莽等人拖着，踉跄着冲上乱石滩，回头望去，只见湖面不断塌陷，毒水翻涌，哪里还有沈清辞的身影？
“不——！！！”他发出一声绝望至极的悲吼，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眼前一黑，彻底晕死过去。
“将军！将军！”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顾九渊在一片剧烈的颠簸和寒冷中恢复了一丝意识。他发现自己正被刘莽背着，在风雪中艰难前行。身边只剩下寥寥四五名伤痕累累的士卒。
“放……我下来……”他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
“将军！您醒了！”刘莽又惊又喜，连忙小心地将他放下，靠在一块背风的岩石后。
“清辞……清辞呢？！”顾九渊猛地抓住刘莽的胳膊，眼中布满血丝，充满了最后一丝渺茫的希望。
刘莽虎目含泪，沉重地摇了摇头，声音哽咽：“湖……湖面全塌了……全是毒水……沈娘子她……她没能出来……”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
顾九渊只觉得心脏仿佛被瞬间掏空，一种比北境寒风还要冰冷千万倍的绝望和剧痛席卷了他全身。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眼泪混合着血水，无声地滑落。
那个在幽泉谷为他细心疗伤的清冷女子，那个在迷雾林中与他并肩作战的坚韧伙伴，那个在药铺里温和行医的“沈娘子”，那个在绝境中吞丹救他、绽放出最后璀璨与决绝光芒的沈清辞……没了？
就这样……没了？
因为他……因为他不够强大，因为他没能保护好她……
无边的悔恨和自责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灵魂。
“啊——！！！”他终于发出了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受伤野兽般的痛苦嘶嚎，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岩石上，拳头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淋漓，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刘莽等人默默垂泪，无人敢上前劝阻。他们能感受到将军那毁天灭地的悲痛。
风雪依旧，仿佛要掩埋掉世间所有的悲伤和罪恶。
良久，顾九渊才缓缓抬起头，脸上已没有了泪水，只剩下一种死寂的冰冷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那双深邃的眼眸，此刻如同两口万年冰潭，看不到丝毫波澜，却蕴含着足以冻结一切的恐怖寒意。
“黑袍人……北狄……钱监军……”他一个一个地吐出这些名字，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仇恨和杀意，“我顾九渊在此立誓，此生必让你们……血债血偿！挫骨扬灰！”
声音不高，却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寒风，让刘莽等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挣扎着站起身，不顾身体的虚弱和重伤，目光扫过幸存下来的几名士卒，最后落在刘莽身上：“我们还有多少人？”
刘莽惨然道：“跟末将出来的五十弟兄……只剩……只剩这五个了……还有几个重伤的，留在烽燧台那边……”
顾九渊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再睁开时，已只剩下绝对的冷静和残酷：“带上还能动的，立刻撤离。回黑风关，封锁一切消息。今日之事，绝不可外传半分。”
“那将军您……”
“我自有去处。”顾九渊看向那一片死寂、毒雾尚未完全散尽的湖面，眼中闪过一抹极深的痛楚，随即被更深的决绝覆盖，“告诉王老将军，顾九渊已死。活着的，只是一个从地狱归来……索命的恶鬼。”
他需要时间，需要力量，需要布一个更大的局！而在那之前，“顾九渊”这个名字，必须暂时消失。
刘莽似乎明白了什么，重重点头：“末将明白！将军保重！”
顾九渊不再多言，转身，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一步一步，坚定地、却又无比孤寂地，向着与黑风关相反的、更加荒芜寒冷的雪山深处走去。
风雪很快吞噬了他踉跄却挺直的背影。
刘莽看着将军消失的方向，虎目含泪，猛地一跺脚：“走！我们回家！”
幸存下来的几名士卒，搀扶着彼此，带着无尽的悲伤和刚刚燃起的熊熊仇恨，也消失在了风雪之中。
黑冰湖再次恢复了死寂，只有墨绿色的毒水在破碎的冰洞中缓缓荡漾，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方才那场惨烈而诡异的绝杀。
没有人知道，在那片致命的毒湖深处，一丝微弱的、融合了赤血融元丹残存药力、《星陨秘录》星辰之力以及无数剧毒能量的奇异生机，正包裹着一个破碎的魂魄，缓缓沉向那冰冷黑暗的湖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