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内部,往日有序的嗡鸣被一种劫后余生的沉重寂静所取代。应急照明系统洒下冷白的光,勾勒出人们脸上尚未散去的惊悸。空气中弥漫着能量过载后的焦糊味,以及一种更深层的、规则被强行扭曲后又复原的异常气息。
医疗区内,苏晚晴躺在检测床上,仪器探头发出柔和的扫描光波。陆沉渊站在一旁,身姿依旧笔挺,但眉宇间是无法掩饰的疲惫与凝重。他秩序权柄的反噬并未完全消除,体内仿佛有无数细微的裂痕在灼痛。
“生命体征稳定,胎儿……波动趋于平缓,陷入深度沉睡状态。”医疗官看着数据屏,语气带着难以置信的困惑,“我们无法解析之前那股‘波动’的任何数据残留,它就像……一种不属于任何已知数据库的底层指令,执行完毕后就彻底消失了。”
苏晚晴轻轻抚摸着小腹,那里现在只有一片温顺的平静,仿佛之前的惊天动地只是一场幻梦。但她知道不是。那种源于生命最深处的恐惧,以及随后而来的、凌驾于一切的“抹除”感,已经深深烙印在她的灵魂里。
“它……会对孩子有影响吗?”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从生理指标上看,没有负面影响。甚至……胎儿的生命能量似乎更加凝练了。但关于‘起源权限’……”医疗官摇了摇头,“这超出了我们的认知范畴。需要长期观察。”
陆沉渊沉默地听着,伸手握住了苏晚晴微凉的手。他的指尖传来一丝稳定的力量,驱散了她心头的部分寒意。
“它保护了我们。”苏晚晴抬眼看他,望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也让我们成为了更显眼的靶子。”陆沉渊的声音低沉,“‘混沌女皇’或许会暂时退缩,但宇宙中感知到这股‘权限’波动的,未必只有她。”
他的话让房间内的温度似乎又下降了几度。
这时,雷刃大步走了进来,脸色凝重,向陆沉渊递过一份电子报告。“指挥官,‘方舟’外部装甲损伤17%,第三、第七能量回路过载烧毁,需要时间更换。最麻烦的是……核心感应阵列在之前的规则冲击下,有3%的单元出现了永久性畸变,无法修复,只能屏蔽。”
陆沉渊快速浏览着报告,眼神锐利。“优先修复动力和防御系统。畸变单元立刻隔离,分析其畸变特性,看看能否转化为预警机制。”
“明白。”雷刃点头,随即又道,“另外,按照您的命令,我们释放了所有‘深空之眼’探测器,对以‘方舟’为中心、半径一光年的星域进行最高强度扫描。目前……没有发现‘混沌女皇’或其衍生物的踪迹。她似乎真的……消失了。”
“不是消失,是蛰伏。”陆沉渊纠正道,“她损失了一部分核心力量,需要时间恢复。这是我们宝贵的机会窗口。”
处理完紧急事务,陆沉渊的目光再次落回苏晚晴身上。“感觉怎么样?”
“还好,就是有点累。”苏晚晴勉强笑了笑。不仅仅是身体上的疲惫,更是精神上的巨大消耗。
“我送你回去休息。”陆沉渊的语气不容置疑,亲自扶着她坐起来,动作却意外地轻柔。
回到他们那间可以俯瞰深海景观的舱室,苏晚晴靠在柔软的垫子上,看着窗外永恒的黑暗和偶尔游过的、散发着幽光的深海生物。陆沉渊没有离开,而是坐在她身边,闭目凝神,周身有微不可查的蓝白色光点在流转,缓慢修复着体内的秩序裂痕。
寂静弥漫。两人都没有说话,却有一种无需言语的默契在流淌。他们共同经历了生死,共同面对了远超想象的敌人,也共同守护了一个惊世的秘密。
过了许久,苏晚晴轻声开口,打破了宁静:“沉渊,你说……那股‘权限’,到底是什么?它来自哪里?”
陆沉渊睁开眼,眼底有星河幻灭般的深邃。“不知道。‘源初之种’被誉为‘修正指针’,其本质或许就蕴含着对宇宙底层代码的‘读写’能力。今天展现的,可能只是其‘删除’权限的冰山一角。”
他顿了顿,看向苏晚晴:“这股力量与你血脉相连,晚晴。你需要尝试去感受它,理解它,而不是仅仅被动承受。在未来,这可能是我们唯一能对抗‘混沌’的底牌。”
苏晚晴怔住了。主动去感受和理解那种足以抹杀“存在”的力量?这听起来既危险又……令人敬畏。但看着陆沉渊坚定的眼神,她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我……试试。”
就在这时,陆沉渊的个人终端突然发出急促的、不同于警报的特定频率震动。是“教授”发来的最高优先级通讯请求。
“指挥官!请立刻来主实验室!” “教授”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甚至有些颤抖,“我们……我们可能发现了‘遗产’中关于‘星图’的线索!而且,它……它似乎被之前那股‘起源波动’……激活了!”
星图!
陆沉渊眼中精光一闪。父亲留下的“遗产”信息支离破碎,其中多次提及一份指引方向的“星图”,却始终无法定位和解析。它被认为是找到其他“遗产”部件,乃至揭示“混沌”真相的关键。
没想到,在经历了“绝对混沌”的冲击和“起源权限”的洗礼后,这份关键的线索,竟以这种方式露出了端倪。
陆沉渊立刻起身,对苏晚晴道:“你好好休息,我去看看。”
苏晚晴却抓住了他的衣袖,眼神清澈而坚定:“带我一起去。我也是‘钥匙’之一,不是吗?而且,刚才那股波动来自我们的孩子,也许……我能帮上忙。”
陆沉渊凝视她片刻,看到了她眼底不容置疑的决心。他不再坚持,伸出手:“好。”
两人再次并肩,走向那可能指引他们前往星辰大海的未知谜团。深海的黑暗依旧,但一缕微光,已悄然刺破沉寂,指向了无垠星海的深处。
(第101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