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天的影线铃在风雪里撞得急,我刚把狐裘系到第三颗盘扣,廊下就传来顾昭珩带着寒气的声音:“清棠。”
抬眼望去,他立在灯笼光影里,玄色大氅沾着雪粒,眉峰结着薄霜,却仍像把淬了冰的剑——既冷,又稳。
我摸了摸袖中还带着体温的银针,走过去时鞋跟碾过积雪,“咯吱”一声:“东阁的事?”
“气流有异。”他伸手替我理了理斗篷帽檐,指腹擦过我耳尖被风吹得发疼的地方,“像是有人点了安神香。”
我脚步一顿。
安神香?
不,那分明是“归魂引”。
前朝秘监用来引魂归位的邪术,点燃后能让施术者的意识顺着香火飘到千里外——苏晚晚这是要给谁传信?
“走。”我攥紧他的手腕,指尖触到他掌心的薄茧,“去东阁。”
东阁的围墙爬满枯藤,我们贴着墙根绕到后窗时,正见雕花木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小萤从门里挪出来,月光照在她脸上,白得像张纸。
她双眼直勾勾盯着前方,睫毛动都不动,右手攥着那支“白玉骨簪”,指节泛青,骨簪尾端的断茬在她掌心压出红痕。
“往祠堂去了。”顾昭珩在我耳边低语,呼吸裹着暖意扫过耳垂,“要拦?”
我盯着小萤发僵的步伐——和前几次梦游一模一样的路径,可这次不一样。
我摸出袖中银针,“影织·共感”的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开,心网顺着银针的锁魂纹窜入小萤识海。
眼前的画面扭曲起来。
我仿佛站在一条漆黑长廊里,尽头是座石庙,檐角挂着褪色的红绸,台阶上落满紫鸢花瓣。
有个穿着青衫的身影跪在庙前,捧起木匣的手在抖,匣中躺着支金簪,和小萤手里那支骨簪纹路分毫不差。
“父亲……”
我猛地抬头。
这声低唤不是从眼前的画面里传来的,是从现实中的东阁里。
转身时,我看见东阁窗纸上映着个晃动的影子——苏晚晚正从床上坐起,月光照得她发梢发亮。
她嘴唇微动,声音却从小萤嘴里飘出来,混着风雪的沙沙声:“我准备好了……”
“灵影之链。”顾昭珩的手指突然扣住我手腕,“金簪是信物,骨簪是媒介,小萤是通道。苏慎行在南境,通过这三样东西操控她。”
我脊梁骨发凉。
原来苏晚晚每次“梦游”,都是替远在千里外的苏慎行开通道!
她十二岁入府,正是苏家那支金簪现世的年份——难怪三年一次血祭,难怪她要吸我的血养咒!
“小姐!”
鲁三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老匠人特有的粗哑。
他裹着件灰布棉袍,腰间还挂着凿子,显然是从西院工匠房一路跑过来的。
见着小萤,他踉跄两步,颤抖的手摸上小萤后颈:“隐纹……是影契烙印!当年我给苏家建祭台时,主家公子脖子上就有这纹路!”
“只有苏家血脉能激活链路。”他突然抬头,浑浊的眼睛里燃着光,“要斩断这链,得同时做三件事——毁骨簪、焚契约、让容器亲口否定血脉归属!少一样,反噬就会吞了所有人!”
我望着祠堂方向。
那座沈氏列祖列宗的灵堂,此刻在风雪里像头蛰伏的兽。
小萤已经走到祠堂台阶下,骨簪在她手里泛着幽光,映得她脸青得像鬼。
“顾昭珩。”我转身拽住他大氅,“去取朱砂、铜钱,再让春桃把我房里那叠黄符拿来。”他应了声,转身时带起一阵风,雪粒扑在我脸上,凉得我打了个寒颤。
等春桃抱着符纸跑来时,顾昭珩已经在祠堂四周撒了一圈铜钱。
我接过朱砂笔,蹲在雪地里画符——逆灵阵,专破阴引之术的阵法。
笔尖触到雪面的瞬间,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炸响:“检测到高阶灵能波动,建议提升心网强度。”
我咬了咬舌尖,血腥味在嘴里漫开。
心网顺着银针的锁魂纹铺开,像张无形的网罩住祠堂。
小萤已经踏上最后一级台阶,骨簪尖对准灵位上“沈公讳平之”的牌位——那是我祖父的灵位。
“够了!”我猛地站起身,银针划破指尖,血珠“啪”地滴在符心。
寒风卷着我的声音撞进祠堂:“吾名沈清棠,承沈氏宗祧,断外来之契!”
阵法启动的瞬间,空气里响起刺啦一声,像帛布被撕开。
小萤突然惨叫,踉跄着后退两步,手里的骨簪“当啷”掉在地上。
我看见骨簪表面裂开蛛网似的细纹,接着“轰”地炸开,灰烬里飘出一声愤怒的低吼,像从极远的地方传来,震得祠堂的琉璃瓦直颤。
“系统提示:检测到高阶反噬波动,心器受损8%。锁魂纹激活,反向追溯成功——坐标:断龙崖西侧古松林。”
我捂着发疼的太阳穴抬头,正撞进顾昭珩担忧的眼神。
他伸手扶住我,掌心的温度透过狐裘渗进来:“清棠?”
“没事。”我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地上昏迷的小萤身上。
她睫毛上挂着泪,嘴唇动了动,声音细得像游丝:“她……哭了……说对不起……”
“容器碎了链,却没断念。”锁魂婆的虚影突然浮现在小萤上方,她的声音像风吹过空瓮,“她开始恨他了。”
我盯着小萤脸上的泪,突然想起苏晚晚每次装可怜时,喉结都会不自然地动——那是长期服下控魂药的症状。
原来她不是自愿的,她也是被苏慎行操控的棋子。
“苏慎行以为他掌控一切。”我摸出那支染血的银针,针尖还沾着我的血,“却不知最锋利的刀,往往是被伤过的人递出去的。”
“逻辑推理”天赋升级的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我感觉心里有什么东西“咔嗒”一声,像钥匙插进锁孔——现在,我能设计陷阱了。
风雪渐停时,顾昭珩把我裹进他大氅里。
我们往回走时,东阁方向突然传来响动。
我回头望去,看见东阁窗纸上有个影子晃了晃,接着是瓷器碎裂的声音。
“清棠?”顾昭珩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怎么了?”
“没事。”我摇了摇头,把脸埋进他大氅里。
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药味,是退烧药的苦。
我猜,骨簪焚毁次日——
(结尾铺垫)东阁的炭盆烧得正旺,苏晚晚蜷在锦被里,额头烫得能煮鸡蛋。
她攥着被角的手直抖,嘴唇开合着,呓语混着炭火的噼啪声:“阿爹……别……别再逼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