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府当夜,我在书房烛火下展开从青鸾阁密档里搜出的残页时,指腹先触到了那半枚金簪图样的凹痕。
泛黄纸角被虫蛀出几个小孔,像极了地宫墙上那些渗血的纹路。
系统在识海轻鸣,锁魂婆的低语混着烛芯爆裂声钻进来:金不炼不成器,命不烧不自由。
我捏紧残页边缘,影织·回溯的银线从腕间银链里抽出来,缠上春桃昏迷前紧攥的香囊——那是苏晚晚绣的并蒂莲。
当银线没入香囊的刹那,我眼前腾起黑雾,再睁眼时,竟站在西园枯井旁的密室里。
七年前的雪片砸在青瓦上,王氏裹着狐裘,身边缩着个穿月白棉裙的小女娃,正是苏晚晚。
她冻得指尖发紫,却被王氏按在石台前。
我看清那石台中央有个菱形凹槽,形状与残页上的金簪严丝合缝。
王氏从鬓间拔下金簪插进去,血光地窜起,像条蛇缠上苏晚晚的脖颈。
小女娃翻白眼的模样让我胃里发紧,她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父亲......我听到了......
画面碎裂时,我猛地攥住桌角。
原来她早被种下认主咒印,那声,绝不是我那两月前病逝的相府父亲。
我对着烛火吹了吹发烫的指尖,唤来守在门外的玄影:去查西园近十年的修缮记录,重点找参与建造密室的匠人。
半个时辰后,偏厅的门被推开条缝。
进来的老头驼着背,粗布衣裳沾着木屑,见了我跪下,额头磕在青石板上:姑娘饶命!
老奴鲁三,当年是夫人说造个供奉家神的台子......可后来......他喉结动了动,后来每月十五,园里的小丫头总梦游往井边走,眼神跟丢了魂似的。
我倾身按住他发抖的手腕:谁给的图纸?
是个南边来的哑仆!鲁三爷突然抬头,浑浊的眼里泛着红,他递图纸时,左手少了小拇指——老奴记得清楚,那截断指的茬口还带着茧子!
断指七卫。
我指甲掐进掌心。
这是前朝秘监的暗卫标记,苏慎行当年正是秘监首座。
子时三刻,祠堂的檀香熏得人发闷。
我将仿制的金簪供在列祖列宗灵位前,咬破指尖在供桌上画了道朱砂符:若有以信物窃我神志者,三日内必现形。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影线标记如蛛丝般窜向苏晚晚的缀锦阁。
我藏在梁上时,听见更夫敲了三更梆子。
祠堂的门被推开条缝,小萤——苏晚晚的贴身婢女——端着个红漆木盒进来。
她脚步虚浮,眼神像被抽干了,木盒里躺着的,正是那枚真金簪。
姑娘生辰牌位在第三排。她对着空气说了句,举起金簪就要刺下去。
我翻下梁时带落几片瓦灰,影卫从暗处窜出制住她手腕。
金簪掉在地上,小萤突然捂住脸哭:每到月圆,我就梦见自己飘着走路......像被线牵着......
次日卯时,正堂的青砖被日头晒得发烫。
我命人抬来熔炉,火势舔着锅底,映得满堂女眷脸色发白。
苏晚晚掀帘冲进来时,鬓角的珠花乱颤:不能烧!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
你娘?我捏着从苏府旧档里抄来的户籍,苏夫人十年前就死在流放路上了。我把纸拍在她面前,这簪子是你生父苏慎行铸的,用来锁你魂魄的认主器。
堂下炸开抽气声。
苏晚晚后退两步撞翻茶案,青瓷碎片割破她的脚踝,血珠渗出来,却比她的脸还白。
我抓起金簪扔进熔炉。
金液沸腾的刹那,熔炉里浮起张模糊的人脸,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棠儿......我是你父......归来吧......
住口!我抄起铁锤砸向熔池。
金液四溅,人脸发出刺耳的尖叫。
剧痛从眉心窜到后颈,系统提示音几乎要震碎识海:咒印反噬,三息可逆控施术者。我咬着牙不让自己倒下,视线穿过人群落在南方——苏慎行,你终于肯露头了。
清棠。顾昭珩的外袍裹住我发颤的肩膀,他的体温透过锦缎渗进来,他在等你出手。
我攥紧袖中熔金的碎片,血腥味在嘴里散开:那就让他知道,这一局,不是谁都能当的。
熔簪第三日清晨,我在檐下晾药时,听见一声。
抬眼望去,瓦当上落着只黑羽飞鸽,脚环上的蜡丸在晨光里泛着冷光。
它歪了歪脑袋,喉间发出低鸣,像是在等我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