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院外的灯笼被风刮得晃成一片昏黄,我盯着那扇紧闭的朱漆门,耳中还响着方才小翠说的老太太把观音像砸了。
指甲掐进掌心,母亲临终前塞给我的玉簪隔着发丝硌得后颈生疼——她当年定是知道这一天,才会在我发间埋了这枚刻着沈氏家纹的信物。
清棠。顾昭珩的声音裹着夜露的凉,我转头时,他正抬手示意玄影。
暗卫们像夜枭般跃上墙头,青瓦在他们脚下连半片响动都无。
不过片刻,门闩一声轻响,中门缓缓洞开。
堂内烛火跳得厉害,老夫人端坐在檀香木椅上,佛珠在指缝间转得飞快,每一粒都擦出沙沙声。
她穿月白缠枝莲纹褙子,鬓边银簪却歪了半寸,发尾还沾着零星香灰——方才砸观音像的慌乱,到底没全掩住。
棠丫头,你越来越不懂规矩了。她声音像浸了冰的铁,可我看见她攥佛珠的指节泛着青白,带着外男闯长辈院子,成何体统?
我向前半步,靴底碾过地上未扫净的香灰,孙媳只是来送一味药——专治心疾猝发的解方。
她瞳孔猛地缩成针尖,手一抖,佛珠断裂。
深褐色的珠子滚了满地,有两粒撞在我脚边,我蹲身拾起一颗,檀香混着点腥气钻进鼻腔——和春桃说的断魂香味道一模一样。
这珠子里的檀香,和断魂香是同一批货吧?我捏着珠子直起腰,看见老夫人喉结动了动,您让人在我母亲房里烧这香,又在她茶里下软心散,双管齐下,才叫她发作时连喊救命的力气都没有。
她突然笑了,皱纹里爬满阴鸷:空口白牙的......
玄影。我打断她,去床下第三块地砖。
玄影的佩刀出鞘时带起冷风,刀背磕在青砖上,的一声闷响。
第二块砖下是空的,第三块刚撬动,我就看见一抹青——和春桃描述的刻着软心散的瓷瓶分毫不差。
我蹲下身,指尖刚碰到瓶身,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
【察言观色·通幽】自动运转,老夫人的记忆像被撕开的画卷:她站在母亲的春月阁里,茶盏腾着热气,她捏着青瓷瓶往茶里倒粉末,嘴一张一合——你不该碰兵部的事,更不该生了个太聪明的女儿。
血往头顶涌,我攥紧瓷瓶的手在抖。
母亲临终前攥着我手腕的温度突然涌上来,她那时说,原来是知道老夫人连自己亲儿媳都容不下。
看清楚了。我将瓷瓶举到烛火下,瓶身软心散三个字被照得透亮,封口蜡印是您惯用的朱砂,瓶底指纹和您今日按在祠堂族谱上的一模一样。我拔开瓶塞,用银针挑出点残粉,刺破指尖血珠滴上去——幽蓝瞬间漫过银针,和春桃中毒时的颜色分毫不差。
满堂丫鬟婆子都缩着脖子,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老夫人盯着那抹幽蓝,嘴唇哆嗦着:就凭个破瓶子......
您忘了?我一步步逼近,腕间血契银链突然发烫,顺着血管爬向指尖,沈氏嫡系有誓引印记,只有亲历者的血能激活。我抖开母亲的绣帕,那方染血的帕子在地上展开,血丝突然活了似的游走,在青砖上勾出半道古纹。
守誓婆。我低唤一声。
堂中突然起了风,烛火全灭。
等光明再涌进来时,半透明的守誓婆虚影立在古纹前,她抬手抚过纹路,口中念起晦涩咒语。
老夫人突然尖叫,佛珠一颗颗爆裂,碎木扎进她手背,可她像感觉不到疼,只捂着额头,黑血顺着指缝往下淌。
这是誓印反噬。我盯着她扭曲的脸,您当年在誓引上动了手脚,现在真相大白,神魂就要被吞了。
不可能......青鸾阁......她瘫在椅子里,声音像破风箱,他们不会放过你们......
青鸾阁?顾昭珩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手里捧着明黄圣旨,沈老夫人,皇帝诏曰:沈府涉嫌通敌军械案,着即查封,涉案人等押赴大理寺候审。
我转身时,老夫人的叫声还在身后撕拉着空气。
玄影带人上来锁她的手,她突然抓住我的裙角,指甲几乎要抠进肉里:你赢不了的......残音......
松手。我甩开她的手,转身往外走。
月光漫过门槛,照得我腕间血契银链泛着幽光。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轰鸣:【顶级谋士·心战统帅,觉醒倒计时:一刻钟】。
指尖还残留着誓印共鸣的灼痛,心渊深处像有团火在烧。
院外突然有夜风吹来,带着点铁锈味。
我抬头,看见檐角蹲伏的乌鸦扑棱着翅膀飞走了,远处天际线有个黑点在移动——是飞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