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门外的铜铃又晃了晃,我捏紧隐墨笺往回走,鞋跟碾过青石板的细碎声响里,听见两个小丫鬟交头接耳:苏姑娘虽心机重,可那《百蝶图》确是妙笔生花,非寻常人能绘。
我脚步微顿。
原书里这段记忆突然浮上来——苏晚晚那幅惊绝京城的《百蝶图》,不过是她花重金请江南画师代笔,自己只在蝶翅上添了两笔便说是灵光乍现。
当时满京城夸她天纵奇才,原主不服气去理论,反被她设计推下荷花池。
春桃。我停在垂花门前,去账房找沈福,调上月所有画材采买记录。
春桃应了声,发间的珊瑚珠随她跑动轻颤。
我望着她的背影,指尖摩挲着袖口的系统界面——昨日系统提示【话术反击·初级】即将激活,或许这便是契机。
未时三刻,沈福捧着账本叩开我房门。
他鬓角沾着薄汗,将泛黄的账页摊在案上:姑娘,上月初二,二夫人房里的周妈妈替苏姑娘支了笔银子,说是要城南墨香斋的特制颜料他指着账页末尾的批注,您看,这单价写着三两银一钱,比寻常螺子黛贵出十倍。
我眯眼凑近,墨痕里隐约有枚朱印——墨香斋。
巧的是,前日在寺庙里遇见的赵娘子曾说,她给墨香斋供过三年簪饰,认得出那枚印。
备车。我对春桃道,去城南墨香斋。
墨香斋的门帘是深靛色,檐角挂着笔墨姻缘的木牌。
掌柜的见我进来,哈着腰迎上来:姑娘可是来选湖笔?
我们这有新到的狼毫......
我要收古画。我打断他,从袖中取出个锦盒,听说贵斋曾卖过夜光蝶翼粉
掌柜的笑容僵在脸上,眼角跳了跳:这......小本生意哪敢碰那金贵东西......
我不紧不慢掀开锦盒,用银簪挑出撮淡金色粉末——这是昨夜我借着赏画为由,从苏晚晚《百蝶图》边缘刮下的。这粉在月光下会泛幽蓝,我盯着掌柜的瞳孔,需得活蝶碾磨,百只里挑一翅,对吗?
掌柜的额角沁出冷汗,喉结动了动:姑娘......您怎知......
赵娘子认得贵斋的印。我将账页拍在案上,上月初二,周妈妈替苏姑娘买了三两,对吗?
他的手指攥紧了柜台边缘,指节发白:是......是苏姑娘说要画月下蝶舞,非得这粉不可。
那粉得用活蝶,我们......我们找了帮人去后山捕蝶,每晚能碾出一钱......
春桃倒抽口冷气,我按住她发颤的手。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轻响:【逻辑推理·初级】触发,线索链完整度+20%。
契据呢?我盯着他,交易的契据。
掌柜的犹豫片刻,从柜台暗格里摸出张泛黄的纸。
春桃立刻掏出炭笔,飞快拓印。
我又取出系统奖励的显影水,滴在契据背面——淡墨字迹缓缓浮现:画成后,焚原稿,银三倍。
苏。
够了。我将契据原样放回,谢掌柜实话实说。
出了墨香斋,春桃攥着拓印的纸,声音发紧:小姐,那粉......要多少活蝶啊?
一百只。我望着青石板上蠕动的蚁群,每只蝶被碾的时候,都在挣扎。
三日后,灯会执事重启遗珠评选。
我让春桃照着《百蝶图》临摹了一幅,特意在右首第三只蝶的翅尖添了道细痕。
又写了封匿名信,随画一起递了上去。
评选当夜,松月楼里烛火摇曳。
我坐在末席,看苏晚晚穿着月白襦裙,正笑着和柳如絮说话——她大概以为,《百蝶图》的名声能替她挽尊。
今岁遗珠,当是这幅《月下蝶影》!执事举着春桃的临摹画,诸位请看这蝶粉,月光下泛幽蓝,实乃神来之笔!
满座贵女凑过去看,赞叹声此起彼伏。
苏晚晚的指尖掐进掌心,嘴角却还挂着笑:这画......倒有几分我《百蝶图》的神韵。
我起身,广袖扫过案几:诸位可知,真正的《百蝶图》,是用一百只活蝶碾粉绘成?
满座哗然。
裴玉笙捏着茶盏的手顿住,柳如絮瞪圆了眼:沈姑娘,这可不能胡说!
我有契据。我展开拓印的纸,上月初二,苏姑娘通过二夫人私账,从墨香斋购得夜光蝶翼粉三两,需活蝶百只碾磨。我又举起显影后的信,这是她给画师的指令:画成后,焚原稿,银三倍——诸位,原稿都被烧了,她拿什么证明自己是作者?
苏晚晚突然站起来,裙裾扫翻了茶盏:你血口喷人!
那粉是我让人采的干蝶翅,哪来的活蝶......
干蝶翅的粉是灰的。我取出从《百蝶图》刮下的粉,这是活蝶的,带蝶翼上的鳞粉,在月光下才会泛蓝。我转向执事,劳烦掌灯。
侍从捧来月光灯,淡金色的粉在光下泛起幽蓝,像极了无数细碎的眼泪。
还有这画。我指着春桃的临摹作,右首第三只蝶的翅尖有道细痕。我转向苏晚晚,你的《百蝶图》里,同一只蝶的翅尖,是不是也有这道痕?
她的脸色瞬间惨白。
我让人展开她的原画——果然,那只蝶的翅尖有道极细的裂痕,和临摹画分毫不差。
若此画真出自你手,我逼近她,为何连瑕疵都一模一样?
你偷学我的画!她尖叫着扑过来,指甲刮过我的脸。
春桃立刻拦在我身前,两个嬷嬷上来按住她的胳膊。
我学的是你的罪证。我扯住她的衣袖,而你——连抄袭,都抄得如此彻底。
裴玉笙地撕了手中的临摹画,蝶粉簌簌落了她满裙:原来这,是拿百条命堆的。
柳如絮攥着帕子后退两步:我前日还夸你画得妙......苏姑娘,你好狠的心。
苏晚晚的发簪歪在鬓边,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地上:不是的......我只是想画得更好......
更好?我冷笑,你用百只蝶的命换自己的名声,这叫?
人群渐渐散开,没人再看她。
她踉跄着后退,手中的《百蝶图》地摔在地上,被人踩了道鞋印。
春桃替我披上斗篷,低声道:小姐,方才我让人盯着苏姑娘的院子,她今夜烧了所有画具。
我望着窗外的月亮,银辉落在青瓦上,像极了画里的蝶粉。她烧的不是画,我轻声道,是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资本。
系统提示音在耳边响起:【话术反击·初级】技能激活完成。
夜风掀起窗纱,送来一缕焦糊味——是从苏晚晚院子里飘来的。
我知道,她不会就此罢休。
就像被拔了刺的玫瑰,反而会用断茎扎人更狠。
第二日晌午,相府里传开话:苏姑娘闭门三日,每日在佛前抄经,说是悔过自新。
第四日清晨,我站在廊下看海棠,春桃捧着茶盏过来:小姐,二夫人房里的周妈妈方才去了苏姑娘院子,怀里揣着个锦盒,裹得严严实实。
我望着院外的青墙,晨雾未散。
有些事,才刚要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