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京城还裹着一层薄雾，朱雀大街上已陆续有了行人。大理寺衙役刚打开府门，就见一辆染血的马车疯了似的冲来，车夫滚下车门，连滚带爬扑到门前嘶吼：“大人！不好了！王侍郎遇刺了！”
萧烬鸿刚在书房落座，指尖还捏着改革方案的墨笔，听见院外动静，猛地起身。青禾紧随其后，刚拉开房门，就见车夫浑身是血，额角磕破了皮，跪在地上直哆嗦。
“慌什么。”萧烬鸿的声音冷得像冰，瞬间压下院中的慌乱，“说清楚，何时何地，王侍郎怎么遇刺的？”
车夫咽了口唾沫，颤声回道：“回、回萧大人，小的是王侍郎的车夫。方才我们按往常时辰去皇宫上朝，行到朱雀大街中段，突然冲出来个蒙面人，手里拿着长刀，二话不说就朝大人刺去！小的想拦，却被他一脚踹开，等小的爬起来，大人已经倒在血泊里，蒙面人早就没影了！”
萧烬鸿眉心一拧。王侍郎是户部左侍郎王启山，专管地方赈灾款核查，是女皇一手提拔的重臣，近日正忙着彻查江南赈灾款的异常流向，这时候遇刺，绝非偶然。
“备马，去案发现场。”萧烬鸿话音刚落，影已从房檐上跃下，灰色衣袍沾着晨露，依旧沉默地站在她身侧。苏慕言也闻声从卷宗室出来，手里还抱着未整理完的案牍：“我与你同去，或许能帮着记录线索。”
萧烬鸿点头，三人快步出门，翻身上马，朝着朱雀大街疾驰而去。
此时的朱雀大街中段已围满了百姓，衙役们正奋力维持秩序，地上铺着一块白布，王启山的尸体就盖在下面，旁边还散落着他的官帽和朝珠。萧烬鸿翻身下马，拨开人群，蹲下身掀开白布一角。
王启山胸口插着一把短刀，刀身没入大半，鲜血染红了他的藏青色官服。萧烬鸿小心翼翼地避开伤口，指尖触碰他的脖颈——皮肤已冰凉僵硬，瞳孔散大，显然已经断气许久。她又检查了王启山的四肢和衣物，没有发现其他打斗痕迹，只有胸口这一处致命伤。
“大人，这是现场找到的短刀鞘，还有目击者说，蒙面人身穿黑衣，身高七尺左右，动作极快，得手后就往旁边的小巷子里跑了。”负责现场勘查的衙役递过来一个黑色刀鞘，还有几张画着大致路线的草图。
萧烬鸿接过刀鞘，与尸体上的短刀比对，刚好吻合。她拔出短刀，刀身狭长锋利，刃口沾着暗红的血迹，最引人注目的是刀柄末端，刻着一个细小的“幽”字，笔画扭曲，像是某种标记。
“这个‘幽’字，你们见过吗？”萧烬鸿举着短刀，问身边的衙役和车夫。
车夫凑过来瞧了瞧，摇头道：“没见过。大人平日里谨小慎微，也没听说得罪过什么人，除了近日查江南赈灾款，跟几个地方官闹过不愉快，再没别的烦心事了。”
苏慕言蹲在地上，仔细观察着地面的痕迹：“这里的青石板上有几道划痕，像是刀鞘蹭过的痕迹，还有一处马蹄印，比普通的马蹄印深，或许是蒙面人逃跑时，接应他的马车留下的。”
萧烬鸿顺着苏慕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青石板上有几道浅痕，旁边的泥土里，一道马蹄印清晰可见，边缘还沾着些许草屑。“影，你顺着这马蹄印和小巷的方向追查，看看能不能找到蒙面人的踪迹，或者接应他的车马线索。”
影颔首，身形一闪，便钻进了旁边的小巷，只留下一道残影。
萧烬鸿站起身，对衙役吩咐道：“把王侍郎的尸体运回大理寺验尸房，仔细检查，看看有没有其他隐藏的伤口或者毒物残留。另外，封锁现场，询问周边的商户和行人，把所有目击者的证词都记录下来，一丝细节都不能漏。”
“是！”衙役们立刻行动起来。
苏慕言走到萧烬鸿身边，低声道：“王侍郎查江南赈灾款，会不会是动了某些人的利益，才被人灭口？”
“可能性极大。”萧烬鸿将短刀和刀鞘收好，“王启山上周还来过大理寺，跟我提过江南赈灾款有近十万两去向不明，涉及江南知府李嵩，他说已经掌握了一些线索，准备近日向女皇禀报。现在他突然遇刺，李嵩的嫌疑最大。”
“那我们现在要不要立刻传讯李嵩？”苏慕言问道。
萧烬鸿摇头：“不行。现在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李嵩与刺杀有关，贸然传讯，只会打草惊蛇。而且，那个‘幽’字标记很奇怪，不像是官府之人会用的，说不定背后还有其他势力。”
说话间，一名衙役带着一位卖早点的老汉走了过来：“大人，这位张老汉说，他当时就在旁边卖早点，看到了蒙面人的样子。”
张老汉吓得脸色发白，搓着双手道：“大人，小的当时正给客人装油条，就听见‘啊’的一声，抬头就看见一个黑衣人朝着王侍郎刺了一刀。那黑衣人戴着黑色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眼神特别凶，身高跟小的差不多，小的身高五尺八寸。他刺完人就往西边的小巷跑了，小的还看见巷口停着一辆黑色马车，没挂灯笼，黑衣人一上车，马车就跑没影了。”
“马车有没有什么标记？比如车身上的花纹，或者车夫的样貌？”萧烬鸿追问。
张老汉皱着眉想了想：“马车是黑色的，看着挺普通，车身上好像没什么花纹。车夫也戴着斗笠，看不清脸，只知道穿黑色的衣服。”
萧烬鸿又问了几个问题，张老汉再也说不出其他细节，便让衙役带他下去录口供。
此时，影从西边小巷回来，脸色依旧冷淡：“那小巷通往城西的官道，官道旁的草丛里有马车碾压的痕迹，顺着痕迹追查，发现马车最后消失在城西的一处客栈附近，但客栈的人说，没见过这样的黑色马车和黑衣人。”
“看来对方早有准备，提前安排好了退路。”萧烬鸿沉声道，“影，你继续留在城西，暗中调查那处客栈的往来人员，看看有没有可疑之人。苏慕言，你跟我回大理寺，整理王启山留下的关于江南赈灾款的线索，看看能不能找到他掌握的证据，以及他最近接触过的人。”
二人点头，随即一同返回大理寺。
回到大理寺，萧烬鸿立刻让人去户部调取王启山关于江南赈灾款的核查卷宗，又让人去王启山的府邸，通知他的家人，并查看他的书房，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重要的书信或证据。
苏慕言则在一旁整理近期与王启山有过接触的人员名单：“大人，根据大理寺的记录，王侍郎近一个月来，除了去户部和皇宫，就只见过三个人——江南知府李嵩、户部主事赵安，还有一个是江湖上的人，名叫玄铁手，听说之前是做镖师的，现在在京城开了一家镖局。”
“玄铁手？”萧烬鸿挑眉，“王启山一个户部侍郎，怎么会跟江湖镖师有接触？”
“不清楚，记录上只写了他们见过一面，具体原因没写。”苏慕言回道，“或许是王侍郎托他查什么事？”
萧烬鸿沉吟片刻：“有可能。王启山查赈灾款，或许遇到了阻力，就私下找江湖人士帮忙。你派人去查一下这个玄铁手，看看他的底细，以及他和王启山见面的原因。”
“好，我这就去安排。”苏慕言转身就要走。
“等等。”萧烬鸿叫住他，“让衙役去查就行，你留下来，跟我一起看江南赈灾款的卷宗，我需要你帮我梳理其中的疑点。”
苏慕言点头，重新坐回桌前。
不多时，衙役将王启山的核查卷宗送了过来。卷宗很厚，里面详细记录了江南各州县赈灾款的发放情况，萧烬鸿一页一页仔细翻看，苏慕言则在一旁做标记，将有问题的地方标注出来。
“你看这里。”萧烬鸿指着卷宗上的一处记录，“江南苏州府上报的赈灾款发放人数是五千人，每人发放二两银子，共计一万两。但下面附的领款名单，只有四千五百人，少了五百人的领款记录，这五百人的一千两银子不知去向。”
苏慕言凑过来一看，果然如此：“还有这里，常州府的赈灾款，说是用于购买粮食发放给灾民，但账本上只写了购买粮食的总金额，没有具体的卖家和购买明细，这很可疑。”
二人继续翻看，发现江南多个州县的赈灾款都存在类似的问题——要么领款人数与金额不符，要么没有具体的支出明细，总共有近十万两银子的去向不明。而这些有问题的州县，都归江南知府李嵩管辖。
“看来李嵩的嫌疑确实很大。”萧烬鸿合起卷宗，“王启山肯定是发现了李嵩侵吞赈灾款的证据，才被他灭口的。但那个‘幽’字标记，到底是什么意思？李嵩是朝廷官员，应该不会用这种江湖气的标记。”
就在这时，去王启山府邸的衙役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木盒：“大人，这是在王侍郎的书房抽屉里找到的，盒子上了锁，我们不敢擅自打开，就给您带回来了。”
萧烬鸿接过木盒，盒子是紫檀木做的，上面刻着简单的花纹，锁是黄铜材质的。她仔细观察了一下锁孔，从腰间取出一根细针，轻轻插入锁孔，转动了几下，只听“咔哒”一声，锁开了。
打开木盒，里面放着一叠书信和一张纸条。萧烬鸿拿起书信，大多是王启山与家人的往来信件，没什么特别的。最后，她拿起那张纸条，纸条上的字迹潦草，像是匆忙间写的：“李嵩与‘幽冥阁’勾结，侵吞赈灾款，证据在……”后面的内容被撕掉了，只剩下半张纸条。
“幽冥阁？”萧烬鸿和苏慕言同时惊呼出声。
萧烬鸿皱紧眉头：“‘幽冥阁’是什么组织？我从未听说过。”
苏慕言沉思道：“我之前在书院的时候，听一位老夫子说过，江湖上有一个神秘的组织，名叫‘幽冥阁’，行事狠辣，专门接受别人的雇佣，从事刺杀、绑架等勾当，而且他们的成员都戴着黑色面罩，行动隐秘，很少有人知道他们的真实身份。据说，他们的标志就是一个‘幽’字。”
“‘幽’字？”萧烬鸿猛地想起短刀上的标记，“难道刺杀王侍郎的蒙面人，就是‘幽冥阁’的人？李嵩为了掩盖自己侵吞赈灾款的罪行，雇佣‘幽冥阁’的人刺杀了王启山？”
“很有可能。”苏慕言点头，“王侍郎的纸条上写着‘李嵩与幽冥阁勾结’，后面的证据所在地被撕掉了，说不定是被李嵩派来的人撕掉的，或者是王侍郎自己藏起来了。”
萧烬鸿将纸条收好，沉声道：“看来，我们现在不仅要查李嵩侵吞赈灾款的事，还要查这个‘幽冥阁’。影还在城西调查，或许能找到一些关于‘幽冥阁’的线索。另外，派去王启山府邸的衙役，有没有发现他的书房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回大人，衙役说，王侍郎的书房很整齐，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他的家人也说，最近没有陌生人去过他的书房。”旁边的衙役回道。
“那证据可能还在王启山的府邸，或者被他藏在了其他地方。”萧烬鸿道，“再派一批人去王启山的府邸，仔细搜查，尤其是他的书房、卧室，还有院子里的角落，一定要找到他留下的证据。”
“是！”衙役立刻领命而去。
此时，验尸房的衙役也来禀报：“大人，王侍郎的尸体已经检查完毕，除了胸口的致命伤，没有其他伤口，也没有检测出毒物残留。那把短刀上，除了王侍郎的血迹，还有一些铁锈和泥土的痕迹，没有其他人的指纹。”
萧烬鸿点头，心中已有了大致的思路：李嵩侵吞江南赈灾款，被王启山发现，王启山掌握了证据，准备向女皇禀报。李嵩为了自保，雇佣江湖组织“幽冥阁”的人刺杀王启山，“幽冥阁”的人得手后，按照事先安排好的路线逃跑，留下了刻有“幽”字的短刀。
“苏慕言，你继续梳理江南赈灾款的卷宗，把所有有问题的州县和涉及的官员都列出来。”萧烬鸿吩咐道，“我去一趟皇宫，把王启山遇刺的事和我们查到的线索，向女皇禀报。”
苏慕言点头：“你放心去吧，这里交给我。”
萧烬鸿整理了一下衣袍，将短刀、纸条和卷宗里的疑点记录收好，起身前往皇宫。
来到太极殿，女皇萧烬瑶正在与几位重臣商议国事，得知萧烬鸿求见，立刻宣她入殿。
“烬鸿，你怎么来了？可是王启山遇刺的事有了进展？”萧烬瑶见她进来，脸色凝重地问道。
萧烬鸿屈膝行礼，将短刀、纸条和疑点记录呈了上去：“陛下，王侍郎遇刺一案，我们已经查到了一些线索。刺杀王侍郎的是江湖组织‘幽冥阁’的人，而‘幽冥阁’与江南知府李嵩相互勾结，李嵩侵吞江南赈灾款近十万两，王侍郎发现后，准备向陛下禀报，才被李嵩雇佣‘幽冥阁’的人灭口。”
说完，她将张老汉的证词、现场的痕迹，以及王启山留下的纸条和卷宗疑点，一一向女皇禀报。
女皇听完，拍案而起，怒声道：“好一个李嵩！竟敢侵吞赈灾款，还敢雇佣刺客刺杀朝廷重臣！简直是无法无天！”
旁边的几位重臣也纷纷义愤填膺，要求严惩李嵩和“幽冥阁”。
“陛下息怒。”萧烬鸿道，“目前我们还没有找到李嵩与‘幽冥阁’勾结的直接证据，也没有找到王侍郎留下的完整证据，不宜贸然动手。臣恳请陛下允许臣彻查此事，一方面继续追查‘幽冥阁’的踪迹，另一方面寻找李嵩侵吞赈灾款的证据，同时暗中监视李嵩，防止他逃跑或销毁证据。”
女皇深吸一口气，平复了怒火：“好，朕就准你所奏。你要多少人手，朕都给你调派，务必查清此事，严惩凶手，还王启山一个公道，也给江南的百姓一个交代！”
“臣遵旨！”萧烬鸿屈膝领旨，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尽快查清此案，将李嵩和“幽冥阁”的人绳之以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