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棂,在青石地板上铺开一片斑驳的光影。我缓缓睁开眼,感受到胸口那处箭伤不再像前几日那般灼痛难忍。这细微的变化让我心中升起一丝希望——也许,我终于开始好转了。
萧衍依旧守在我床边,和衣靠在床柱上小憩。晨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将他眼底的乌青照得格外明显。这些日子以来,他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我,连朝服都未曾换下。
我轻轻动了动手指,想要替他抚平微蹙的眉间,却惊醒了他。
醒了?他立即俯身,温热的手掌覆上我的额头,今日感觉如何?
好多了。我轻声回答,发现自己的声音虽然依旧虚弱,却不再像前几日那般气若游丝,伤口...没有那么疼了。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释然,但随即又被担忧取代:太医说今日要换药,若是疼就告诉我。
我点点头,看着他起身唤来太医。这些日子,每次换药都像是在受刑,那撕心裂肺的痛楚让我至今心有余悸。
太医小心翼翼地解开我胸前的绷带,当最后一层纱布被揭开时,我屏住了呼吸。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并未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清凉的触感。
夫人的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太医的声音带着几分欣喜,只要好生调理,不出半月便可下床走动。
萧衍紧绷的神情终于放松了几分,但他仍然紧盯着太医的每一个动作,仿佛生怕他手下重了一分。
换药的过程比想象中顺利许多。虽然仍旧疼痛,但已经在我可以忍受的范围内。当新的绷带缠绕妥当后,我甚至觉得自己有了些许力气。
我想...坐起来一会儿。我轻声请求。
萧衍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在床头垫了好几个软枕,小心翼翼地扶我靠坐起来。虽然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我感到一阵眩晕,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慢些。他的手臂稳稳地托着我的后背,语气中满是关切。
靠坐在床头,我终于能看清窗外的景色。已是深秋时节,院中的梧桐树叶泛着金黄,在晨光中轻轻摇曳。这样寻常的景象,此刻在我眼中却显得格外珍贵。
今日天气真好。我轻声感叹。
萧衍顺着我的目光望向窗外,唇角微微上扬:等你再好些,我陪你去园子里走走。
这时,夏竹端着药碗走了进来。浓郁的药味让我不自觉地蹙眉——这些日子,这苦涩的汤药几乎成了我的梦魇。
夫人,该用药了。夏竹小心翼翼地将药碗递到萧衍手中。
我看着他手中的药碗,突然生出一股勇气:让我自己来吧。
萧衍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还是将药碗递到我手中。我的手指微微发抖,药碗在手中轻轻晃动,滚烫的药汁险些洒出来。他立即伸手稳住药碗,却没有接过去,只是这样托着我的手,助我慢慢将药碗送到唇边。
苦涩的药汁入口,我强忍着作呕的冲动,一口一口地将整碗药喝完。当最后一口药汁咽下时,我竟感到一丝成就感——这是我受伤以来,第一次靠自己完成一件事。
很好。萧衍接过空碗,指尖轻轻擦去我唇角的药渍。
午后,我终于有了些胃口。厨房送来一碗清淡的鸡丝粥,萧衍照例要喂我,却被我轻轻推开。
让我试试自己吃。我恳求地看着他。
他沉吟片刻,最终将粥碗放在我手中,却依然在一旁时刻准备着相助。我的手依旧虚弱,调羹在手中微微发颤,每舀起一勺粥都要费好大力气。但当我终于将第一口粥送入口中时,那久违的米香让我几乎落泪。
慢点吃。萧衍轻声提醒,眼中却带着欣慰的笑意。
一碗粥吃了将近半个时辰,期间洒了不少在衣襟上,但我却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这种能够自理的感觉,让我真切地感受到自己正在康复。
傍晚时分,萧衍扶着我尝试下床走动。我的双腿虚软无力,刚站起身就一阵眩晕,全靠他有力的手臂支撑才没有摔倒。
不急,他在我耳边低语,我们慢慢来。
我们就这样在室内缓缓踱步,从床头到窗前,不过十余步的距离,却走了整整一炷香的时间。每迈出一步,胸口都会传来阵阵刺痛,但我却坚持要走完。
当我终于靠在他怀中走到窗前时,夕阳正好西沉,天边铺满了绚丽的晚霞。我靠在他胸前,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忽然觉得这些日子的苦痛都是值得的。
真美。我轻声感叹。
他的下颌轻轻抵在我的发顶,等你痊愈了,我带你去西山看红叶,那里的景色更美。
我点点头,心中充满了期待。
夜幕降临时,我的精神明显不济。萧衍小心地扶我躺下,为我盖好锦被。
睡吧,他轻抚我的发丝,我在这里守着你。
然而这一次,我却摇了摇头:你去歇息吧,我已经好多了。
他显然不愿离开,在我的坚持下,最终答应去隔壁厢房小憩,让夏竹在门外守夜。
这是我受伤以来第一个独自度过的夜晚。室内只留了一盏小灯,昏黄的光线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我听着窗外隐约的虫鸣,感受着胸口的伤势在缓缓愈合,心中一片宁静。
半夜,我因口渴醒来,正想唤人,却听见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门被轻轻推开,萧衍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见我醒着,微微一怔。
吵醒你了?他轻声问,手中端着一杯温水。
我摇摇头,看着他走近。月光从窗外照进来,将他挺拔的身影勾勒得格外清晰。
不是让你去歇息吗?我轻声责怪,心中却涌起一股暖流。
不放心。他简短地回答,扶着我喝水。
喝完水,他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在床边坐下。我们就这样在月色中静静相对,谁也没有说话。
你知道吗,许久,他轻声开口,每次看见你疼得冷汗直流,我都恨不得那一箭是射在我身上。
我的眼眶微微发热:都过去了。
是啊,他轻轻握住我的手,都过去了。
后半夜,我睡得格外安稳。清晨醒来时,发现萧衍依旧守在床边,正专注地看着我。
今日感觉如何?他照例问道。
我试着深吸一口气,虽然胸口还有些闷痛,但已经不像前几日那样呼吸困难。
又好了一些。我微笑着说。
太医来诊脉时,也证实了我的感觉。伤口愈合得很好,高热也完全退了,只要继续调理,很快就能康复。
这个消息让整个侯府都松了一口气。母亲特意来看我,握着我的手说了许多体己话;知晴也派人送来了上好的补品;连府里的下人们脸上都带着喜色。
午后,我甚至能在萧衍的搀扶下到院中的躺椅上小坐片刻。秋日的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让我感到久违的舒适。
等你好全了,萧衍坐在我身边,轻轻握着我的手,我带你去看遍这世间的美景。
我靠在他肩上,感受着阳光的温暖,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
是啊,等我好起来,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而这一次,我们将携手同行,再也不会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