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之眼深处·前哨尽头
通道倾斜向下,仿佛直通幽冥。那沉闷如远古战鼓的心跳搏动声愈发清晰,每一次搏动,都仿佛让整个通道、乃至周围凝固的寂灭能量随之震颤。怨魂的哀嚎不再是背景音,而是化作了实质的、冰冷刺骨的阴风,不断冲刷着叶尘的心神防御。
他潜行的速度慢了下来,每一步都如履薄冰。通道两侧开始出现更多的、明显带有献祭与禁锢功能的符文与囚笼残骸,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绝望气息。显然,玄冥宗在此不仅建立了前哨,更进行了某种血腥的仪式,试图加强与“魔骸之心”的联系,或者削弱封印。
转过一个急弯,眼前豁然开朗,却又瞬间让人窒息。
通道尽头,连接着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暗红色晶洞。晶洞中央,悬浮着一颗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大小”的漆黑事物——它仿佛有实体,又仿佛只是一团极致黑暗与扭曲的投影,边缘不断吞吐着撕裂空间的黑色裂隙。仔细看去,那黑暗的核心处,隐约可见类似心脏般缓慢、沉重搏动的轮廓,每一次收缩膨胀,都释放出海潮般的、精纯到极点的寂灭本源辐射!
“魔骸之心”的封印投影?!
不,不是本体。叶尘瞬间判断。这只是封印核心力量在此处空间的一个强烈投射,或者说,是“魔骸之心”的力量透过重重封印,在此地形成的一个“焦点”。但即便如此,其散发出的威压与辐射强度,也远超外围十倍不止!若非他提前凝练了“心念之甲”,并得到莲佩护持,恐怕瞬间就会被侵蚀神智,化为只知杀戮与毁灭的傀儡。
而在那漆黑心脏投影的下方,晶洞地面上,刻画着一个直径超过百丈、复杂到令人目眩的暗紫色祭坛。祭坛周围,矗立着九根布满扭曲符文的骸骨巨柱,柱顶燃烧着幽绿色的魂火,不断将汲取自不知何处(很可能是之前大战或掠夺)的生灵魂魄与精血,化作丝丝缕缕的污秽血线,注入上方的漆黑心脏投影之中。
更令人心悸的是,祭坛中心,蚀骨魔君那巍峨的骸骨王座赫然在目!王座上的身影比之前所见更加凝实,周身缠绕的寂灭魔光几乎化为实质的液体在流淌。他双目紧闭,双手结着一个诡异的法印,头顶悬浮着一枚不断旋转、散发出与“魔骸之心”投影同源波动的暗紫色菱形晶体。那晶体似乎正作为媒介,引导着祭坛的力量,缓慢而坚定地侵蚀、污染着上方的封印投影,同时从中汲取着一丝丝精纯的寂灭本源,反哺自身。
他在炼化!以这座血腥祭坛为桥梁,以那枚特殊晶体为钥匙,试图污染封印,并逐步窃取“魔骸之心”的本源力量!
祭坛周围,上百名黑袍魔修如同最虔诚的信徒,跪伏在地,口中诵念着晦涩的咒文,将自身微薄的寂灭法力注入祭坛,维持着仪式的运转。其中,叶尘看到了阴柔魔修与沙哑魔修的身影,他们分别立于祭坛两侧关键节点,主持着部分仪式。
整个晶洞,弥漫着一种邪恶、狂热、却又无比压抑的氛围。
叶尘躲在通道出口一处天然晶簇的阴影后,心脏剧烈跳动。眼前这一幕证实了他最坏的猜想,蚀骨魔君的进展比他预想的还要快!虽然距离真正掌控魔心还远,但照此速度,恐怕不出数月,他就能积累到足够引发质变的魔心之力,届时……
必须破坏!至少要严重干扰这个仪式!
但如何做?强攻?无异于自杀。此地辐射极强,魔君与两名化神魔修坐镇,更有上百魔修组成的阵法,他孤身一人,毫无胜算。
悄无声息地破坏祭坛某个关键节点?祭坛结构复杂,与魔心投影及魔君力量紧密相连,任何细微改动都可能引发连锁反应,被瞬间察觉。
叶尘大脑飞速运转,目光扫过祭坛的每一个细节,掠过那些跪伏的魔修,掠过燃烧的魂火巨柱,掠过那枚作为关键媒介的暗紫晶体……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晶洞顶部,那些倒垂的、蕴含着奇异能量的暗红色晶簇,以及晶簇之间隐约可见的、自然形成的空间褶皱。
一个极度冒险的计划,在他心中迅速成形。
他需要一场“意外”,一场来自“内部”的、看起来像是仪式失控或魔心反噬的“意外”。这需要精准的时机、对寂灭能量流向的极致把握,以及……一点“火星”。
叶尘悄然从怀中取出那枚“净世莲佩”,又取出三块品质极高的空白玉简。他以神识为刀,开始在其中一块玉简内,以《净世梵光心印》总纲为基础,结合自己领悟的“心念净化”精髓,镌刻下一段极其隐晦、却对纯净守护信念具有极强吸引与共鸣效用的“心印引子”。这引子本身没有攻击力,但若在充斥着极端负面、污秽信念的环境中,被特定的纯净信念激发,可能会产生微弱的“净化共振”。
他将这块玉简命名为“心引”。
第二块玉简,他则将自己观察到的一部分祭坛能量流转图谱、魂火巨柱的薄弱点、以及那枚暗紫晶体与魔心投影连接最不稳定的几个“瞬间”记录下来。
第三块玉简,他快速刻画了一个小型的、触发式的“混沌归墟·启明”微缩剑意符印,并将其与“心引”玉简的波动进行了极其精妙的链接。一旦“心引”被激发到一定程度,这个符印就会被动触发,爆发出一道微弱但极其精纯的、蕴含秩序净化之力的剑气。
这剑气在平时微不足道,但若是在祭坛能量流转的关键节点,在那暗紫晶体与魔心投影连接最不稳定的“瞬间”爆发……就像在即将满溢的油锅中,滴入一滴冰水。
叶尘小心翼翼地将三块玉简用一层薄薄的混沌星力包裹,模拟出此地最普通的寂灭尘埃气息。然后,他如同最耐心的猎人,等待着时机。
他观察到,每隔约一个时辰,祭坛的运转会达到一个小高潮,九根魂火巨柱的火焰会同步升腾,注入魔心投影的血线会变得格外粗壮,那枚暗紫晶体也会微微震颤,与魔心投影的连接波动达到峰值,也是……最不稳定的时刻。
时间一点点过去。终于,又一次小高潮来临。
就在魂火升腾、血线粗壮、暗紫晶体震颤到顶点、所有魔修诵念声也达到最狂热的刹那——
叶尘出手了!
他没有动用任何灵力,纯粹以肉身力量与巧劲,将包裹着三块玉简的“尘埃”,朝着祭坛边缘、一根魂火巨柱底部、一处能量流转相对紊乱、且有天然晶簇阴影遮挡的角落,轻轻弹射出去!
“尘埃”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预定位置,与周围真正的尘埃混为一体,没有引起任何注意。连魔君与两位化神魔修,都全神贯注于仪式,未曾察觉这微不足道的“杂质”。
叶尘立刻屏息,将自身存在感降至最低。
计划的第一步,完成了。接下来,他需要立刻离开,并希望青阳宗那边,有人能成功“点燃”这枚遥远的“心引”。而他自己,还有另一个更危险、但或许更直接的任务——尝试接近魔心投影的更深处,或者,找到封印本体的其他薄弱点,为未来可能的最终破坏,埋下另一颗种子。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疯狂而邪恶的祭坛,身形如同融入阴影的流水,悄然后退,朝着晶洞另一个方向、一条被浓郁寂灭能量掩盖的、似乎通往更深处的小型裂隙潜去。
迷雾之环·星陨之诺
石小凡踏入迷雾缝隙,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冷的水膜。眼前景象瞬间清晰,却又再次让他震撼。
外面是死寂的迷雾绝地,内部却是一个半径约数里、被一层柔和星光穹顶笼罩的小型生态空间。亭台楼阁皆由星辰精金与不知名的银色木材构筑,风格古朴雅致,与自然融为一体。空气中灵气浓郁而纯净,带着星辰特有的清冷气息。一些散发着微光的奇异植物点缀其间,更有几处小型星泉泊泊流淌。
然而,这片空间也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衰败与冷清。许多建筑明显空置,甚至有些破损未能及时修复。整个空间内,他能感应到的生命气息,不超过十道,且大多微弱。
一名身着素白星纹长裙、面容清丽却异常苍白、仿佛重伤未愈的女子,正静立于一座小亭前。她看起来约莫双十年华,但眼眸深处却有着与外貌不符的沧桑与疲惫。她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与外界迷雾同源的隐匿波动,气息……竟隐隐让石小凡感到深不可测,至少是元婴后期,甚至可能触摸到了化神门槛!
“晚辈石小凡,见过前辈。”石小凡不敢怠慢,躬身行礼。对方的气息虽然虚弱,但那种源自上古传承的浩瀚与深邃,做不得假。
“星璇。”女子简单吐出两个字,算是回应,目光平静地打量着石小凡,“你说,奉叶尘之命而来?他……可是继承了星辰剑宗‘周天星辰图’与‘启明星核’之人?”她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少了最初那种完全的漠然,多了一丝极其微妙的波动。
石小凡心中一震,对方竟知晓得如此清楚!他连忙将叶尘如何获得传承、青阳宗现状、与玄冥宗及蚀骨魔君的对抗、以及叶尘探索归墟发现“魔骸之心”危机等要情,简明扼要地陈述了一遍,并呈上了叶尘亲笔书写、以混沌星力封印的求援玉简。
星璇默默听着,接过玉简,指尖星芒一闪,破开封印,神念扫过。良久,她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中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与……一丝终于等到什么的释然。
“果然是他……星河道人师叔祖选中的传人。”星璇低声自语,看向石小凡,“你带来的消息,很重要,尤其是关于‘荒古魔骸’与‘梵天圣宗’。我星陨阁自古与星辰剑宗同盟,共抗寂灭。万载前那一战,我阁主力随剑宗远征‘归墟节点’,损失惨重,十不存一。这‘迷雾之环’哨所,也只剩我等寥寥数人,且大多带伤沉睡,我因修炼功法特殊,勉强维持清醒,守候于此,期待有朝一日能等到‘薪火’重燃的消息。”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玄冥宗……寂灭主宰的爪牙,竟然已经侵蚀到了流火平原,还对‘魔骸之心’下手……情况比预想的更糟。叶尘的计划很大胆,分路而行是对的。我这里,能提供的直接战力援助有限,但……”
她伸手虚引,带着石小凡走向一处保存相对完好的殿宇。“我星陨阁最擅长的,便是星辰阵法、占卜推演与星间通讯。关于抵御寂灭辐射,阁中秘典确有记载数种上古阵法与护身星符的炼制法门,虽然所需材料珍稀,炼制不易,但原理我可以传授给你们。此外,我还可以根据星象与你们提供的情报,尝试为叶尘推算‘寂灭之眼’内相对安全的行动路径与时机,虽然无法精确,但或可减少几分凶险。”
“最重要的,”星璇停下脚步,看着石小凡,语气郑重,“是‘联络’。我知道其他几处可能尚存的上古盟友或避难所的模糊坐标与联络方式。虽然万载过去,不知他们是否还在,是否还是友非敌,但值得尝试。我可以帮你们架设一座小型的、定向的‘星间传讯阵’,虽然每次传递信息消耗巨大且不稳定,但至少能让你们不再孤立无援。”
石小凡闻言,大喜过望!这比他们预想的最好情况还要好!虽然直接援军不多,但技术、情报与联络的支持,对于现在的青阳宗而言,无异于雪中送炭!
“多谢星璇前辈!此恩此德,青阳宗上下,没齿难忘!”石小凡再次深深一礼。
“不必谢我。对抗寂灭,本是宿命。”星璇摆手,脸色依旧苍白,“我会尽快整理出相关阵法图谱、星符炼制法、以及联络清单与方式,刻入玉简给你。你在此休息两日,恢复精神。两日后,带好东西,立刻返回青阳宗。此地……也并非绝对安全,玄冥宗的触角,未必没有察觉。”
她抬头,望向星光穹顶之外那永恒的迷雾,眼中忧色重重:“告诉叶尘,时间……恐怕不多了。我能感觉到,星空中的‘弦’正在绷紧,更大的动荡……即将来临。”
归途·星海追击
就在石小凡于迷雾之环内获得希望承诺的同时,迷雾之外,张狂的“破军”小队,却遭遇了意想不到的危机。
他们在等待石小凡期间,并未松懈,继续在环带外围谨慎巡逻。然而,一支不属于玄冥宗、但显然也非善类的星际掠夺者船队,偶然途经这片星域,发现了他们这艘小小的、却明显带有修炼文明痕迹的飞梭。
掠夺者由三艘改装过的、布满尖刺与火炮的黑色星舰组成,旗舰上是一名独眼、满脸疤痕的元婴初期体修头领。他们常年游荡在荒芜星域,劫掠落单的商队、探险者乃至小型修真星球。
“嘿嘿,运气不错!逮到几只迷路的小肥羊!看那飞梭的样式和能量波动,应该是某个小地方的宗门弟子,身上说不定有好东西!兄弟们,围上去,别让他们跑了!”独眼头领狞笑着下令。
三艘星舰呈品字形包抄而来,粗大的灵力炮口开始充能。
“他娘的!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张狂怒骂一声,却没有丝毫慌乱,“兄弟们,准备战斗!星火战阵,锋矢形态!目标,左侧那艘最小的星舰,击溃它,打开缺口!”
“是!”
六名星火卫瞬间进入战斗状态,星煞战环亮起,气息相连。飞梭在他们的操控下,灵活得如同游鱼,险之又险地避开了第一轮炮火齐射,随即爆发出远超其体积的加速度,悍然撞向左侧那艘小型掠夺舰!
“不知死活!”小型掠夺舰的舰长也是金丹后期,见状不屑,撑起护盾,舰首撞角亮起寒光,准备硬碰硬。
然而,就在两舰即将相撞的瞬间,张狂小队的飞梭陡然一个诡异的侧滑,同时,六道凝练的星煞剑罡汇聚成一道巨大的银色箭矢,并非攻击舰体,而是精准无比地射向了掠夺舰尾部暴露出来的、相对薄弱的推进阵法核心!
轰!
掠夺舰尾部爆开一团火光,推进器失灵,打着旋失控飘开。
缺口打开!张狂小队没有丝毫恋战,飞梭动力全开,朝着预设的撤离方向疾驰。
“废物!”独眼头领见状大怒,“追!启动跃迁拦截器,别让他们进入超空间!老子要活剥了他们!”
剩余两艘掠夺舰紧追不舍,不断发射着密集的炮火与抓捕网。张狂凭借高超的驾驶技巧与队员们精准的防御拦截(以星煞之力偏转或击毁来袭攻击),在星空中上演着一场惊心动魄的追逐战。
他们不敢直接逃向青阳宗方向,以免暴露家园坐标,只能带着追兵在荒芜星域绕圈子。战斗与追逐消耗巨大,队员们脸色渐白,星煞战环的光芒也开始黯淡。
“队长!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他们的星舰更大,持久力更强!”一名队员急道。
张狂眼神凶狠,看着星图上一个提前标记好的、距离此处不远的“小型引力乱流区”,那是他们来时就注意到的危险区域。
“把他们引进去!利用乱流,甩掉他们!”张狂咬牙做出决定,“兄弟们,坚持住!准备好‘匿星遁符’,听我命令!”
飞梭划出一道弧线,朝着那片空间微微扭曲的乱流区一头扎了进去。后方两艘掠夺舰毫不犹豫地追入。
一进入乱流区,飞梭和星舰立刻像是被丢进了滚筒,开始不受控制地翻滚、颠簸,引力方向变幻莫测,传感器一片混乱。
“就是现在!启动遁符!最大功率,随机坐标,跳!”张狂怒吼。
六道微弱的星光同时亮起,包裹住飞梭,在狂暴的引力乱流中闪烁了一下,消失不见。
“该死!他们跑了!”独眼头领在剧烈摇晃的旗舰中暴跳如雷,却无可奈何。失去了目标,他们自己在这片乱流中也岌岌可危,只得狼狈退出。
遥远的另一片安全星域,星光闪烁,伤痕累累的“破军”小队飞梭踉跄现身。众人瘫倒在座位上,大口喘息,心有余悸。
“暂时……安全了。”张狂抹了把额头的冷汗,看向迷雾之环的方向,“不知道小凡那边……怎么样了。我们得尽快修整,然后回去接应他。”
星海之中,希望与危机,总在下一片星云的背后,悄然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