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都,林府。
眼瞅着天色已暗,下人进来添了灯油。
但林阳心神不宁,今日毫无睡意。
他索性坐了起来,翻出那本古籍,看了起来。
这竹简上记载的东西,确实有趣。
这写书的家伙倒是个妙人,还似乎真游历过不少地方。
上面写着,他在南方的交州,见过一种能结出“大如冬瓜”的果子的树。
他还写到,在西域的康居国,人们用一种紫色的花朵酿酒,那酒色如红玉,入口醇厚,能让人忘却所有烦恼。
(《史记》载 “康居在大宛西北可二千里,行国,与月氏大同俗,控弦者八九万人”,应该在中亚撒马尔罕西北)
更有趣的是,这人还记录了一些匪夷所思的见闻。
比如,他说在极西之地,有一个大秦国,国中之人,皆是金发碧眼,身材高大。
其国都,更是宏伟壮丽,城中有能容纳数万人的巨大圆形石场,用以观看人与兽的角斗。
“这不就是古罗马斗兽场么?”
别人不懂,但林阳懂啊,他是看得啧啧称奇。
这竹简的作者,怕不是个穿越者同行吧?
不过再往下看,又看到什么“东海有仙山,名曰蓬莱,上有仙人食玉饮露,可长生不死”之类的记载,林阳便摇了摇头,知道是自己想多了。
这也就是个见多识广,又爱胡思乱想的古代驴友罢了。
不过,在这年代,能有这种游记,也实属罕见了。
这竹简上的内容,确实给他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让他对这个时代有了更多的好奇。
中原虽然战火不休,但周边的国度并没有消失,只是默默的存在着。
“家主,家主!”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林阳的思绪。
“进来!”
只见前几日被他派出去的那个下人,跑了进来,手里还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用麻布包裹着的东西。
“家主,您要的东西,打好了!”下人一脸的兴奋,将手里的东西递了上来。
“哦?这么快?”林阳也是精神一振,连忙从炕上下了地。
他接过那东西,入手沉甸甸的,颇有分量。
三下五除二地解开包裹的麻布,一个黄澄澄亮闪闪的东西,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那是一个用黄铜打造如同半个碗一般的罩子。
内壁被打磨得光可鉴人,罩子的后面,还焊着一个精巧的支架,上面带着可以调节角度的活扣。
“不错,不错!”林阳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越看越满意。
这铁匠的手艺,还真不赖。
虽然那抛物线截面的要求,对方估计是没看懂,只是凭着感觉打了个大概的弧度,但这聚光的效果,想来也差不到哪儿去。
“赏!去账房领双倍的赏钱!”林阳大手一挥,心情极好。
“谢家主!”那下人得了赏,更是乐得合不拢嘴。
林阳拿着新玩意儿,迫不及待地走到油灯前。
他把铜罩安在灯后,小心地调整着角度,让火苗正好对着弧面的中心。
只见那原本向四面八方散射的微弱光线,在经过铜罩的反射之后,竟然奇迹般地汇聚成了一道明亮的光束,不偏不倚地,正好打在了他面前的桌上。
那一片被照亮的区域,亮度比之前,何止高了三五倍!
“成了!哈哈哈,成了!”林阳看着那片明亮的光斑,忍不住放声大笑。
门口探头探脑的几个下人,都用一种看神仙似的眼神看着他。
在他们眼里,家主只是让人打了个奇形怪状的铜碗,往油灯后面一放。
结果那灯,就跟被施了法术一样,变得亮堂了许多。
简直神了!
林阳可不管他们怎么想,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有了这玩意儿,今晚,终于可以舒舒服服地看书了!
......
与此同时。
东去的临河驿道上,一支两千余人的轻骑,正在夜色中疾速穿行。
这条路,是沿黄河南岸而建的故道,早已废弃多年。
道路狭窄,坑洼不平,寻常大军根本无法通行。
但对于这支精挑细选出来的轻骑而言,却正是最好的掩护。
队伍的最前方,张辽一马当先。
他身形矫健,目光如鹰,不断地扫视着前方黑暗的道路,指挥着斥候探明路况,为大军开路。
在他身后不远处,一个更为高大威猛的身影,如同一尊移动的铁塔,沉默地骑在马上。
那人身长九尺,面如重枣,一双丹凤眼在夜色中开阖。
颌下,一缕长髯随风飘动,更添几分威严。
他身披绿色锦袍,外面罩着一层坚实的铠甲,胯下赤兔马,手中偃月刀。
此人,正是关羽,关云长。
自降曹以来,他虽受尽礼遇,官拜偏将军,金银美女,赏赐不断。
可他心中,却始终记着与刘备的桃园之义。
他无时无刻不在打探兄长的消息,只盼着能早日立下功劳,报了曹操的收留之恩,便可寻兄而去。
此次出征,曹操力排众议,命他为先锋,关羽心中是十分感激。
感激曹操信他,重他,给了他这个立功的机会。
“云长。”
一个沉稳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关羽回过神,勒住马缰,只见曹操不知何时,已与他并驾齐驱。
“明公。”关羽微微颔首,声音依旧是那般不卑不亢。
对于曹操,他心中有敬,有恩,却唯独没有那份君臣之分。
“此去白马,路途尚有百里。将士们星夜兼程,已是人困马乏。”曹操看着前方黑暗的道路,语气里带着几分关切,“云长勇冠三军,但亦需保重身体。”
“谢明公挂怀。”关羽客气归客气,但依旧言简意赅。
曹操看着他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心中暗叹一声。
这个男人,无论你对他多好,他心中永远只装着那个织席贩履的刘玄德。
不过,也正是这份忠义,才更让他心生爱慕。
“云长可知,我为何要执意让你为先锋?”曹操忽然问道。
关羽沉默了片刻,答道:“颜良乃河北名将,主公欲让羽立功,以报厚恩。”
“只对一半。”曹操摇了摇头,想起了那句“司空帐下猛将虽也如云,但是能于万军之中取颜良首级者,只关羽一人”。
曹操顿了顿,看着关羽的眼睛:“颜良之勇,非寻常将领可敌。我帐下诸将,徐晃、乐进、曹仁、曹洪,皆是百战之将,但若论于万军之中,一击必杀,取敌上将首级者,唯云长一人耳!”
这话,说得是发自肺腑。
关羽那双一直微眯的丹凤眼,终于睁开了几分。
他看着曹操,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真诚与信任,不带半分虚假。
身为武人,最渴望的便是知己。
曹操这番话,无疑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关羽那颗坚如磐石的心,微微动摇了一下。
他对着曹操,缓缓抱拳,声音依旧沉稳,却比之前多了一丝温度。
“明公信重,关羽必不辱命!”
“好!”曹操大笑,一挥马鞭,“全军加速!务必在卯时之前,赶到白马城西!”
......
不知不觉,一宿就过去了。
林阳伸了个懒腰,把竹简放到一旁,一口吹熄油灯,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