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白的空间里，中年凌凡的身影如同被橡皮擦去的铅笔画，彻底消散在空气中，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混蛋啊——”凌凡看着空荡荡的前方，憋了半天的怒火终于爆发出来，对着虚空破口大骂。
“神经病啊，说话说一半留一半，谜语人滚出哥谭啊。”
“带我一起回去啊，没了你我怎么活啊。”
“……”
他一连串地骂了许久，直到感觉词穷，胸膛依旧因为愤怒而剧烈起伏。这算什么？过来给他展示一下“未来”的油腻和不靠谱，丢下一堆似是而非、让人更加困惑的信息，然后拍拍屁股就走人了？还说什么“世界与你同在”？同在个屁，我们位置互换，你不跳脚我直播倒立拉稀。
他越想越气，只觉得口干舌燥，心中愤懑难平，下意识地想着：‘要是现在有一杯冰可乐就好了，能狠狠灌下去消消火。’
这个念头刚刚闪过，他的手中突然一沉，一股冰凉的触感传来。
凌凡愣住了，低头看去——一个印着熟悉logo的塑料杯赫然出现在他手中，杯壁上凝结着细密的水珠，里面盛满了深褐色的、冒着气泡的冰镇可乐。
他眨了眨眼，几乎以为自己气出了幻觉。犹豫了一下，他还是举起杯子，试探着喝了一口。冰爽甜腻的液体滑过喉咙，带着二氧化碳特有的刺激感，无比真实。
“咕咚咕咚……”他一饮而尽，将空杯子拿在眼前，翻来覆去地看，心中的震惊暂时压过了怒火。然后，他尝试着像中年自己那样，向后靠去——那张舒适的躺椅果然再次凭空出现，稳稳地接住了他。
他坐在躺椅上，手里捏着空杯子，沉默了良久。这纯白空间，这凭空造物的能力……难道真的……
他忽然抬起头，对着空无一物的四周，语气带着笃定和一丝不爽：“出来吧，别躲着看了，我知道你没走。”
空气中泛起一阵细微的涟漪，中年凌凡的身影果然再度缓缓凝聚，脸上带着一丝被戳穿的无趣和“果然瞒不过自己”的赞许：“不愧是我，反应还挺快的嘛。”
“为什么？”凌凡盯着他，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为什么我完全不记得‘原来世界’的任何事情？我的父母、朋友、我过去二十二年的人生……为什么一片空白？”
中年凌凡收敛了玩笑的神色，反问道：“那些记忆，对你现在来说，还重要吗？在这个全新的、危机四伏的世界里，记得那些，除了让你更加痛苦和割裂，还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吗？”
凌凡被问得一窒，但随即又想到另一个可能：“那我如果在这个世界‘死亡’了，是不是就能‘醒’过来，回到原来的世界？”
“想得美。”中年凌凡嗤笑一声，打破了他的幻想，“你死了，就是真的死了，意识消散。你‘醒’了，那我这个基于你存在的‘未来投影’算啥？悖论吗？逻辑不通。”
“我真想打死你。”凌凡看着对方那副混不吝、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气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中年凌凡毫不在意他的威胁，自顾自地变出一张精致的小桌和一把高脚杯，优雅地斟了半杯如血液般醇厚的红酒，对着凌凡遥遥举杯，脸上是欠揍的笑容。
凌凡看着他变出东西的轻松姿态，心中一动，尝试着集中意念，看向自己手中的空杯子——下一刻，空杯子消失，同样变成了一个装着暗红色液体的高脚杯。
“就这么简单？”凌凡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的红酒。
“是的，理论上就这么简单。”中年凌凡抿了一口酒，享受地眯起眼，“心想事成，言出法随。在这个意识空间，或者……在某种程度上，在你认知足够坚定的时候，外界也可以。”
但他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戏谑的警告：“不过，别忘了，根据某种宇宙基本法，获取任何东西，都可能需要支付相应的‘代价’哦。”
“代价？”凌凡一愣，看着对方还在不停地变出各种小吃、甚至一台复古唱片机开始播放慵懒的爵士乐，忍不住问道，“那你为啥还敢这么频繁、这么随意地使用？看起来一点代价都没有？”
“当然是因为……”中年凌凡拖长了语调，嘴角慢慢勾起一个极其诡异、带着恶劣趣味的微笑。
凌凡看到这个笑容，心中警铃大作，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水般从头顶浇下，他几乎能猜到这家伙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代价……不是由我来承担了啊，哈哈哈哈——”中年凌夫大笑着，身影在笑声中再次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图像般剧烈闪烁，然后“唰”地一下，彻底消失不见。
凌凡愣在原地，下意识地对着空荡荡的空间追问：“不是你来承担……那是谁来承担？”
话音未落，整个纯白空间开始剧烈地摇晃、震动，边缘处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痕，并且迅速向中心蔓延，头顶的“天空”一块块剥落，露出其后混沌的虚无。
凌凡瞬间明白了。
不是他承担，那承担代价的，还能有谁？
想到第一次在医院副本，自己无意识回溯时间后，那差点直接死掉的虚弱和濒临崩溃的身体……原来那根本不是副本的反噬，而是使用这种“心想事成”能力的代价，是被那个混蛋中年自己给转嫁了。
一股被欺骗、被利用、被当成代价支付工具的滔天怒火，混合着强烈的后怕，如同火山般猛地冲上了凌凡的脑门。
“我尼玛——”
“太没有礼貌。”
“坑爹啊。”
“……”
在一片愤怒的咆哮和纯白空间彻底崩塌的轰鸣声中，凌凡的意识被猛地抛飞出去。
与此同时，现实世界。
趴在马克西姆宽阔背脊上的凌凡，猛地睁开了眼睛，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大吼一声：“我干死你啊——”
声音在相对安静的天井里显得格外突兀，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走在他旁边的韦诺立刻凑了过来，脸上挂着那标志性的、人畜无害的温和笑容，好奇地问：“咋的啦，小凌凡？做噩梦了？谁惹着你了？要干死谁啊？跟哥说说，需要专业服务吗？我收费很公道的哦。”他眨了眨眼，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晚上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