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内侍气喘吁吁跑来，话还没说全，谢陵舟已经出现在回廊尽头。
他大步走来，玄色衣角带起一阵风。凤昭月站在原地没动，只抬眼看过去。两人目光一碰，她就知道——林太医的密录送到了。
“周侍郎账册副本。”谢陵舟走近，声音压得很低，“上面有北狄使节印鉴，还有三笔军械采购记录，全是走裴仲私库出的银。”
凤昭月指尖微动。火纹在掌心发烫，但她没去看。现在不是用能力的时候，是动手的时机。
“皇帝让我回去讲药的事。”她说。
谢陵舟点头：“那就趁现在。他刚收下雪莲，心里已经有数。我们只要把证据摆上去，他就会动。”
两人并肩走向勤政殿，脚步一致。守门内侍还想拦，凤昭月直接亮出锦盒：“陛下召见。”
门开了。
慕容景坐在龙案后，手里还捏着那枝寒潭雪莲。花瓣已经开始枯边，香气却更浓了。他抬头看他们进来，眼神不再躲闪。
“你们一起来了。”
凤昭月上前一步：“臣妇刚才说的‘九转还魂丹’压制记忆，陛下信了吗？”
慕容景没答，只是把雪莲放进瓷瓶，盖上盖子。
“三年前边疆战败，谢家军覆没那一夜，”她继续说，“您亲眼看见的人是谁？是不是裴仲亲自带人，烧了粮仓，放了北狄密使进营？”
皇帝的手指猛地扣住桌沿。
谢陵舟单膝跪地，从怀中取出一份黄绢，双手高举：“这是周侍郎生前藏下的账册密录，上有北狄鹰纹印，交易内容为铁甲三千副、弓弩五千张，交割地点在雁门关外三十里荒谷。所有款项，皆由裴府私库拨出。”
内侍接过呈上。慕容景翻开第一页，手指抖了一下。
“这印……是真的。”
“还有这个。”谢陵舟又取出一张拓片，“昨夜刺客腕上刺青，与裴府旧仆标记完全一致。他们不是临时雇的死士，是养了十年的暗卫。”
殿内安静下来。
慕容景盯着那张拓片看了很久，忽然冷笑一声：“他以为朕不知道？以为给颗药就能让朕忘了自己是谁？”
凤昭月轻声说：“陛下若再不动手，下次消失的，可能就是御药房的药炉。到时候您连清醒的机会都没有。”
皇帝猛然站起，把黄绢摔在地上：“传禁军统领！立刻去裴府捉拿裴仲，押入天牢候审！”
圣旨刚下，门外就冲进来一名内侍，脸色发白：“启禀陛下……裴仲今日称病未入宫，府中上下已清空，只留一封辞官表。”
“跑了？”谢陵舟眉头一沉。
“不奇怪。”凤昭月却笑了。她从袖中抽出一张火纹符，轻轻放入香炉。符纸瞬间化为灰烬，留下一个暗红印记——是北狄狼头图腾的一角。
“他走得急，忘了带走密信上的火漆印。这种火漆只有北狄王庭特供，裴仲用了三年，每次密封军情都用它。”
慕容景盯着那个印记，眼神冷了下来。
“他还留了什么？”
“别院七处，密道三条，地下银库两座。”她说，“他以为逃了就安全，但他那些老巢，才是最要命的证据。”
谢陵舟起身，解下腰间苍雪剑，放在阶前：“臣请命带玄甲军封锁裴仲所有别院，搜查私库密室。兵符可交由禁军暂管，三日内不调一兵一卒，只求陛下准我彻查。”
皇帝看着那把剑，许久没说话。
最后他伸手，拿起那份黄绢，狠狠拍在桌上：“准！全城搜查，所有与裴仲有关之人，一个不留！”
圣旨再次传出。
凤昭月转身往外走，谢陵舟跟上。两人站在殿门口，阳光照在石阶上。
“他会往北狄逃。”她说。
“我知道。”谢陵舟看着宫道尽头，“但他的根在这儿。只要挖出来，他就活不成。”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勤政殿。皇帝仍坐在那里，手里握着那份密录，背影挺直。
不再是傀儡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低声说。
谢陵舟侧头看她：“你说什么？”
“我说，”她抬脚往下走，“该收网了。”
玄甲军已经在宫门外集结。马蹄踏地的声音传来，尘土微微扬起。
一名校尉快步跑来：“王爷！西郊别院发现地道入口，下面有兵器锈味。”
谢陵舟点头：“带五十人进去，不准破坏任何东西。文书、账本、信件，全部封存。”
“是！”
另一名士兵回报：“南巷宅子昨夜有人进出，门口泥地上有新鞋印，方向朝东。”
凤昭月听完，从袖中摸出一枚铜钱，在指尖转了一圈。她没催动天机眸，但心里已经有数。
“东边是码头。”她说，“他要是想逃，只会走水路。”
谢陵舟看向她：“你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我没看。”她说，“但我闻到了味道。”
“什么味道？”
“火药和铁锈混在一起的味道。他在船上藏了东西，怕被人抢。”
谢陵舟立刻下令：“封锁漕河所有渡口，查每一艘出城船。发现携带重物者，当场扣押。”
命令传下去，宫门内外一片忙碌。
凤昭月站在台阶最高处，风吹动她的披帛。她没再说话，只是把手按在左肩伤口上。火纹又开始发烫，这次是因为情绪波动。
她知道接下来会很乱。
裴仲不会一个人逃。他一定会留下后手，炸宅、杀人、毁证。甚至可能在宫里还有埋伏。
但她不怕。
她等这一天太久了。
谢陵舟走到她身边，低声问：“你还撑得住吗？”
“我没事。”她说，“只要你不倒，我就不会停。”
他看着她，忽然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很短的一瞬，又松开。
“等这事结束，”他说，“我想听你说全部真相。”
她没回答。
远处传来马蹄声，第三批探子回来了。
“报——！”士兵单膝跪地，“城东裴宅地窖挖出铁箱一口，内有密信十七封，全部盖有北狄狼印！”
凤昭月闭了下眼。
来了。
谢陵舟转身面向宫门：“备马。我们去第一现场。”
她跟着迈步，裙摆在石阶上拖过。
阳光落在两人之间，影子连成一线。
士兵还在喊后续消息：“另在箱底发现名单一本，写有六部官员姓名，共三十九人——”
话音未落，凤昭月突然停下。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火纹正在跳动，像心跳一样。
这一次，不是因为愤怒。
是因为预感。
大事要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