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娆被囚的消息像一盆冰水泼下，凤昭月没说话，只是把左手攥紧又松开。布条上的血已经干了，火纹在皮下跳了一下。
她翻身上马，动作干脆。谢陵舟看了她一眼，也上了马背。两人带着几名亲卫，沿着山道往京城方向走。他们放出消息说要连夜回京面圣，就是为了引内应动手。现在，鱼饵撒出去了，就看谁先咬钩。
天刚擦亮，山路还裹着一层灰白雾气。马蹄踩在碎石上发出脆响，四周静得能听见风穿过岩缝的声音。
突然，三声铜锣炸响。
前方山崖上黑影跃下，七八个黑衣人落地成阵，刀锋泛着绿光。凤昭月一眼认出那是血刀门的人——之前在慈恩寺外被烧掉旗帜的残部。他们本该溃散，现在却出现在这里，显然是有备而来。
林间同时刮起阴风，一群蛊虫从树丛中涌出，翅膀上刻着裴仲家徽。虫群如雾扑来，直冲凤昭月面门。
她立刻催动天机眸，目光扫过敌群。三息之内，三人头顶浮现死灰色气运，是诱饵。真正的杀招藏在后方那棵老槐树下，一个穿灰袍的老者正握着青铜幡，指尖掐诀。
“谢陵舟，左前三丈有阵眼！”她低喝。
话音落，千机伞已在手中展开。伞骨弹出瞬间燃起金焰，一张火纹大网横空铺开，将蛊虫和冲锋的血刀门弟子全部困住。火焰黏住刀刃和虫翼，发出滋滋声，黑烟冒起。
谢陵舟已拔剑在手。他站在凤昭月侧后半步，苍雪剑斜指地面，眼神冷峻。
老者摇动青铜铃铛，铃声尖锐刺耳。被困的玄甲军亲卫突然转身，眼中泛青，举刀砍向同伴。一人扑向凤昭月背后，刀锋离肩不到一尺。
谢陵舟一步跨出，剑光横斩。那人手腕一震，刀飞出去。他沉声下令：“闭气！伏地！”
凤昭月会意，脚尖一点地面腾身而起，右掌贴上伞柄。她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火纹每日只能用三次，昨晚逼毒一次，今早焚蛊一次，刚才结网已是第三次极限。再强行催动，反噬会直接撕裂经脉。
但她还是压下了心头翻涌的血腥味。
金焰顺着伞骨奔涌而出，化作一道流光直击铃铛。只听“铮”一声，铃舌熔断，音波戛然而止。中蛊的亲卫纷纷倒地，喘着粗气醒来。
老者脸色骤变，踉跄后退两步。
血刀门首领怒吼：“奉玄冥遗令，诛杀叛主之女！”他挥刀冲上，身后六人呈扇形包抄。刀光如血浪翻卷，逼向中心。
凤昭月落地时膝盖一软，撑住千机伞才没跪下。掌心火纹漆黑开裂，血从缝隙里渗出来。她把火纹符咒拍进地面，余焰沿山道蔓延，烧出一道凤凰虚影，逼退两侧敌人。
谢陵舟踏前一步，挡在她身前。
他肩头不知何时多了道伤口，血浸透玄色衣料。但他站得笔直，剑尖垂地，声音像冻土下的铁：“你们的对手，是我。”
话音落，剑光乍起。
雪练般的剑气掠过，三把血刀齐根而断。金属落地发出闷响。敌首连退数步，盯着断刃，脸上第一次露出惧意。
凤昭月靠在千机伞上，喘息粗重。她抬头看谢陵舟背影。他站着不动，但呼吸比平时深了一分。寒毒未愈，刚才那一剑耗力太猛。
她慢慢站起来，走到他身边。
两人背靠背而立，面对残敌环伺。
血刀门剩下四人不敢再上，持刀戒备。老者躲在后方，正悄悄摸出一枚新铃铛。
凤昭月察觉异样，抬眼看去。天机眸再次启动，三息扫视——老者气运由灰转黑，即将施术。
她想提醒谢陵舟，可喉咙一甜，一口血差点涌上来。天机眸久视必耗神，昨夜刚用过两次，现在强行再启，眼前已经开始发黑。
谢陵舟察觉她动静不对，低声问：“还能撑？”
她点头，没说话。
他知道她在硬撑。
他把苍雪剑换到左手，右手往后伸，轻轻握住她没受伤的那只手。掌心传来温度，稳定有力。
“别乱动。”他说，“接下来交给我。”
她没挣脱，也没回应。
老者终于摇响新铃，声音比之前更尖利。地面震动，几块碎石跳了起来。
谢陵舟猛地转身，剑光如瀑劈出。一道弧形剑气撞上音波，空中爆开一阵气浪。老者被震得倒飞出去，撞在岩壁上，口吐鲜血。
铃铛脱手，滚进草丛。
血刀门四人见状，互相看了一眼，竟同时后撤一步。
首领咬牙切齿：“今日未能斩你二人，来日必取首级！”
说完，转身就跑。其余人紧随其后，迅速消失在山林深处。
老者挣扎着想爬起来，却被一名亲卫按住。
危机暂时解除。
凤昭月终于松了口气，腿一软就要倒下。谢陵舟回身扶住她肩膀，发现她整条左臂都在抖。
“火纹反噬？”他问。
她点头，嘴唇发白。
他伸手去探她脉搏，眉头皱紧。心跳太快，血脉紊乱。再这样下去，不出半个时辰就会昏厥。
“不能再用了。”他说，“下次我不会让你出手。”
她想反驳，张嘴却咳出一口血丝。
谢陵舟脸色沉下，不再多言。他蹲下身，背对着她：“上来。”
她愣住。
“不想耽误时间就快点。”他声音冷，但语气没有商量余地。
凤昭月抓着千机伞，慢慢趴上他背。他站起来时脚步稳，肩宽背挺，把她护得很牢。
亲卫牵来马匹，众人重新整队。
山路依旧蜿蜒向前，京城还在远处。
但他们知道，这一路不会再太平。
凤昭月伏在他背上，意识有些模糊。她最后记得的画面，是自己滴落的一滴血，落在他衣领边缘，慢慢晕开成暗红一点。
谢陵舟往前走，脚步不停。
前方山道拐角处，一块岩石阴影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