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子夜时分,陈山文雁夫妇俩都已入睡,丁陌再次来到院中。
张锦抱着香炉已经等候多时了。
丁陌接过香炉,将其放在门口的门梁之下,黄纸揭开,三根贡香点上~
刚要手掐道诀,心中一动,伸手向门梁虚招,一枚花钱落回丁陌手心。
打开门,赫然是都城隍左闻仲站在门前。
“嚯?你这宅子有点儿门道啊,本城隍竟然还没一步迈入。
这玉京城里除了皇宫,也就你这儿我进不去啊。”
“哎呦,城隍爷,您怎么来了……”丁陌一脸诧异。
“你说我怎么来了,崔府君的法令不是让玉京城隍司协同看顾嘛。
刚才感闻你要安置此魂,我不得过来看看~”
丁陌一拍脑门:
“你看我这脑子,疏忽了……您快请进。”
张锦见丁陌突然对着空气唠唠叨叨,先是一愣,又按丁陌教的法子掐了个道诀,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丁陌一脚踢在张锦屁股上:“让开……你那点微末道行乱看什么呢,都城隍老爷来了。”
一屁股伤呢,疼得张锦呲牙咧嘴的。此刻也顾不上屁股上的伤,“噗通”就跪倒在地,对着门口磕头。
左闻仲呵呵一笑:“别管我,你该干什么干什么,我就是过来协同……”
丁陌捧着花钱放在左闻仲面前:
“大人您都来了,我这点小手段就别拿出来丢人了。大人一身功德之力……
要不大人您费费心,送她进去温润一番,好得快一点儿,也能让她早进轮回不是。”
左闻仲拿起花钱端详一番:
“嗯,好东西。让你放在院子里镇宅真是糟蹋了。”
“下官运气好,偶得……偶得……”
丁陌皮笑肉不笑地回道,心里打鼓这老家伙不会是想私吞了自己的宝贝吧。
“哼~”看丁陌那表情,左闻仲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功德之力罢了,本城隍还缺你这仨瓜俩枣的……”
说罢,右手托着花钱,左手虚点香炉,一道白影从炉中飘出,被牵引进了花钱。
丁陌又得摆香、又得念咒的活计,在左闻仲看来就是动动手的事儿,端是无比简单。
花钱扔回给丁陌,左闻仲继续说道:
“此次前来,除了奉了崔府君的敕令,还有一事得和你一说~”
丁陌一脸正色,对左闻仲拱手说道:
“烦请上官训话~”
左闻仲笑道:“不用这么严肃,也不是训话,纯属个人建议罢了。
本城隍的意思是,以后提审新亡生魂问话这种小事,直接禀明当地城隍即可。府君管辖地府事务繁杂,这种小事就别去叨扰他了。”
丁陌脸色一窒,这是嫌越级上报了。
左闻仲哈哈笑道:
“你莫要小看手中印章,你抬头写的谁,谁就能收得到。等同地府正式‘公文’。
不是府君嫌你烦,咱也得为上官分忧不是~”
丁陌忙点头称是,心里却在吐槽,这上下阴阳都一个样啊,为官之道大抵相同~
其实这还就真是这样。
丁陌招呼都不打,一封阴章烧去“中央”,地方“官府”啥事都不知道,会很被动的。
丁陌手握焚奏阴章的权利,相当于巡按御史了,这些当地城隍哪能不好好伺候着,如同一道的二品布政司见了七品巡按御史一个道理,生怕一点小事捅上去。
地府也有“KpI”考核的好不好。
所以才有今日左闻仲客客气气地和丁陌说的“小建议”。
“行了,本城隍走了。”
丁陌躬身行礼:“恭送城隍大人~”
“嗯~”左闻仲扫了眼还跪在地上的张锦:
“一身煞气,都快没人味儿了~你可得看管好了,别捅了大娄子~”
“一定一定!谨遵大人吩咐。”
送走左闻仲,丁陌这才说道:“起来吧,走了。”
“你这下面的关系够硬啊。城隍大人都来咱宅子里。”张锦面色激动。
丁陌笑道:“要不我给你也在下面谋个差事?”
“啊?合适吗~不过听起来挺带劲啊~”
“嗯,等你死了吧。”
“……”
接下来几日,玉京城表面一片祥和,百姓们还沉浸在浓浓年味之中,但在看不见的地方,暗流涌动。
郭堂明果然是豁出去了。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就是以户部催缴盐课的名义,给淮南王制造麻烦。
先是把之前几年所有能查得到的“盐引”档案统统搬了出来。
然后上书陛下,请求派出巡盐御史,到淮阳道盐课提举司巡查账目,上下两本账一核对,必定能发现诸多猫腻。
如果那一千二百万两银子是“抽血”,那这一举动便是“断根”了。
陈封和周崇勋则一连几日进宫,与启宗帝密谈着什么。除了苏清砚在一旁伺候,任何人都不许靠近暖阁。
丁陌和张锦深居简出,休养“屁股”,不过才三两日已基本无碍啦。
周启则是一天几趟地跑来歪帽儿胡同,说是“监工”宅子的修缮,其实就是来蹭饭的。
不过也是好事,期间不断从外带来各种消息。
“可笑死我了,你是没看见呐~萧知晦被革爵圈禁的圣旨传到临淮郡府的时候,管事的脸都绿了……
府里上下哭爹喊娘的,听说还有不少奴仆卷了府里的细软跑路的。府上去报官,宋青前面受理,后面就把卷宗都撕了……”
“还有还有,现在满大街里都在传萧知晦的破事儿。尤其是杀人剥皮的事儿,茶馆里说书的都快编出花来了!
现在淮南王府的名声算是臭大街喽……”
“我爹说啊,陛下这手玩得忒漂亮。办了萧知晦,还没把淮南王逼到绝路,顺便又摘出一些跟王府走得近的官员。”
丁陌双手揣袖,一边听一边分析着其中的信息。启宗帝这手确实老辣,帝王权术玩得炉火纯青。
“陇右道那边最近有什么消息吗?“
周启挠挠头:
“陇右道?凉国公那边?好像没什么特别的消息……
哦~对了。前几天我听我爹和曾祖姑母说凉国公上了道折子,说什么边军粮饷不足,请求朝廷拨付。
语气还挺硬的那种,把陛下气够呛。”
丁陌目光一凝……
粮饷不足?
怕是借口吧。大概率是为了试探朝廷的态度,为后续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