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财梦千篇一律,众生相各执虚妄。这句话在金枢楼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丁陌二人跟着刘全由一楼上到五楼,所见之处无比骄奢淫逸,所见之人无不利令智昏。
丁陌其实心里很纳闷,为何大纪朝堂会容忍赌场这种销金窟的存在,特别是金枢楼这种规模。
赌场这种东西,特别能激发出人性最黑暗的一面,再加上玉京都里没有宵禁。丁陌实在想象不到,在玉京都阴暗的角落里,滋生着多少肮脏的丑事。
金枢楼的五楼面积并不大,只有一个房间。房间布局通透,布置雅致,完全不是楼下那种奢华的感觉,反而更像是一个文人的客厅。
丁陌二人站在门外就能看到房间另一侧的露台。露台的围栏边,一白衣男子背对房门,欣赏玉京都的夜景,漆黑的夜色反衬着白色长衫,说不出的洒脱。
“丁公子,不如先来欣赏下我大纪玉京都的夜景如何。”那身影并未转身。
丁陌撇撇嘴,这装叉的范儿好狗血,是不是只有这样才能显得自己高深莫测和格调非凡。
丁陌并未回答,就静静地看着那道背影,静静地看着他装叉。
那人好久没听到有人回应,身形略有点僵硬。此刻转身,好像尴尬的只有自己,但是不转身,露台的风太大了,有点遭不住了。
刘全还算是有眼力见儿,见自己东家僵在那儿下不来台,赶紧说道:“丁公子里面请。酒菜已经备好,先坐,先坐~”
丁陌内心鄙夷一番:“郡公又如何,在小爷面前摆谱~”
二人进入房间,房间内已备好一桌酒菜。满桌酒菜水陆毕陈、金齑玉脍,唯一不搭调的是有一盘牛窝骨,大块儿的肥筋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硕大的桌边只有两张座椅。这意思很明显,今晚能上桌吃饭的,只有白衣男子和丁陌。丁陌哪管那些,自己坐定,又对张锦努努嘴,示意张锦也坐。
张锦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今晚和丁陌来这金枢楼,就没打算囫囵着出去,自然也大咧咧地坐下。
露台那男子此时转过身来,看到二人已然落座,脸上表情一愣,但随即又脸上带笑地走到桌边说道:
“丁公子果然一表人才,又得侯爷重用,前途无量啊。”
丁陌抬头打量着萧知晦,窄脸,下颌如刀,鼻梁高挺却不突兀,唇薄而色浅,斯文雅致,脸上笑容如春风拂面般,俨然一位翩翩贵公子。丁陌不得不在心里暗叹一声:“好一副人渣模样!”
“丁陌。”然后又指了指对面:“张锦。”丁陌二人都未起身。
萧知晦笑道:“丁公子莫要对本公有如此敌意,你我之间无仇无怨,本公只是想交丁公子这个朋友。”
丁陌也笑道:“我等只是乡野村夫,也值得临淮郡公如此礼贤下士?”
淮南王府二公子,萧知晦,临淮郡公,算得上是天潢贵胄了,祖上和皇帝是实打实的亲戚。这些消息,在胡德友听到那八千两黄金赌注的第一时间就打探清楚了,这萧知晦就是金枢楼的东家。
萧知晦笑道:“丁公子过谦了,如此年纪便代表东亭侯府来盛京,嗯~做生意,怕是不止乡野村夫这么简单吧。”
“我一年前还在四处游荡,他半个月前还是个普通兵卒,不是乡野村夫是什么,临淮郡公太高看我俩了。”
“哪有什么郡公,我应该痴长你几岁,你我以后兄弟相称如何?”
丁陌心道:“皇帝老子这是拉开架势要坑你家了,我和你称兄论弟?我还没娶媳妇啊~”
“不敢高攀,郡公莫要寻开心了。”丁陌哪敢接这茬。
萧知晦看丁陌态度坚决,内心冷哼,暗骂这丁陌不识抬举。随即便不再纠结于此,继续说道:
“丁公子,有些话本公想与你单独说说,你看……”
丁陌呵呵一笑,说道:“好说,那在旁边单独再开一桌,和这桌一样即可。张锦,给郡公个面子,我和郡公聊点儿事。”
萧知晦对门口的刘全点点头,刘全立马下楼重新置办酒席去了。
张锦也自无不可,对萧知晦行个礼便出去了。
“既然丁公子不愿聊情分,那咱就聊聊生意吧。”萧知晦让人重新搬来一张椅子,坐在桌边。
“洗耳恭听。”丁陌边吃边说。
“白银一万两,外加淮南王府的一个人情。那船货你拉回去也好,烧了也好,直接扔在江里也可以,总之不能卸船。”
丁陌长叹一声:“唉,郡公想必也知道,那船货已经被衙门封了。我想卸船也不行啊。即便侯爷亲自来处理此事,怕也得拖到年后了。”
“即便是年后,刚才的加码依然有效。”萧知晦脸上带着十二分的真诚,说道:
“本公是真想交丁公子这个朋友的。”
丁陌现在真想把怀里那张押宝单拿出来,拍在桌子上说:一千二百万两银子,这朋友咱俩交定了!
当然,这不现实。
“嗯嗯,那是自然,今日认识了就是朋友。就是那船货的事儿,唉,现在我也没有办法。”
下午的事儿萧知晦当然知道。说船上夹带违禁,傻子才会相信这个理由。
“丁公子下午在衙门,可打探到什么消息?”萧知晦继续问道。
丁陌摇摇头,笑呵呵地说道:“我也是第一次来盛京,人生地不熟的。官府哪里会理会我。只说让我不许卸船,也不许驶离码头。今晚来见郡公,还想拜托打探下消息,不知道郡公可否出手相助。”
萧知晦眉头紧锁,这也是让他感到最蹊跷的地方。自己动用手上人脉关系,却无论如何也打探不出来谁封的这船货。
唯一知道的是,今日漕运衙门里进去了两位户部侍郎,一位郎中。
只见进,未见出。
三位官员家里也去人打探过,大门紧闭。打探不出任何消息。
现在事情已经脱离了自己的掌控,这让萧知晦心中很不踏实,总觉得这事儿后面有一双大手在把持着这件事的走向。未知的敌人才最可怕。
而现在唯一的知情人倒是坐在自己面前,但也是没有一句实话。若真如丁陌所说,那今晚丁陌有求于己,绝不是如此态度。
“那丁公子有何打算。”萧知晦只能继续试探。
丁陌夹起一块牛肉扔在嘴里,笑吟吟地说道:“若是郡公也没门路的话,那只能去求到庆国公府上了。”
萧知晦听罢哈哈大笑:“丁公子真是风趣。莫开玩笑了。国公府帮谁,也不会帮东亭侯的。”
以萧知晦了解的内幕,那位郡主娘娘无论如何也不会帮这个忙。况且,自己打探不出消息,他庆国公就能打探出来嘛。
丁陌也哈哈大笑,说道:“郡公,一会儿出了金枢楼,我就去国公府去试试,要不咱们拭目以待?”
萧知晦脸上表情慢慢冷了下来,说道:“丁公子,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都是朋友了,不如卖王府个人情,如何。”
丁陌端起酒杯,笑道:“不如何。”
说罢满饮杯中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