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刺破了洛川县城上空的硝烟,将金色的光芒洒在青石板街道、飞檐翘角,也照亮了斑驳的血迹与散落的兵刃。城内的混乱并未完全平息,零星的抵抗和搜捕仍在继续,但大局已定。一种诡异的寂静与喧嚣交织的氛围笼罩着这座刚刚易主的城池,百姓们紧锁门窗,透过缝隙惊恐地窥视着外面那些手持兵刃、衣衫混杂的“贼兵”。
沈正阳站在县衙大门前,一夜未眠让他眼中布满血丝,但精神却处于一种高度亢奋的状态。他深知,攻占城池只是第一步,能否赢得民心,才是青鸾军能否在此立足的关键。而眼下,有一个最快、最直接的方法。
“周账房!” 他沉声唤道。
早已候在一旁的周账房立刻上前,他脸上带着疲惫,更多的却是激动。作为粮草主官,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接下来要做什么,也清楚其意义何等重大。
“将军!”
“随我去官仓!” 沈正阳言简意赅,迈步便走。张铁锤带着一队精锐立刻紧随护卫。
洛川县的官仓位于城西,距离县衙不远。那是一片由高大围墙圈起来的建筑群,黑漆漆的仓门紧闭,上面贴着官府的封条,门口还有昨夜激战留下的几具尸体,已被挪到一旁。
守卫仓门的青鸾军士卒见沈正阳到来,连忙行礼并打开仓门上的巨锁。
“吱嘎——”
沉重的仓门被缓缓推开,一股混合着陈年谷物尘土和霉菌的、略显沉闷的气息扑面而来。然而,当门内的景象完全展露在晨光之下时,所有跟随而来的人,包括沈正阳在内,都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瞬间失声!
震撼!
极致的视觉震撼!
门外射入的阳光,如同探照灯般照亮了仓内。那不是一个房间,而是一个极其广阔的空间!目光所及之处,全是粮食!堆积如山的粮食!
金灿灿的谷子,黄澄澄的粟米,雪白饱满的稻米,还有一袋袋摞得几乎要触碰到高大屋顶梁柱的面粉……它们不是散乱地堆放,而是被麻袋装着,整齐地码放成一座座巍峨的“山峰”,沉默地矗立在巨大的仓廪之中,一眼望去,竟有种看不到尽头的感觉!那庞大的体积,那沉甸甸的质感,无声地诉说着令人窒息的富足。
与仓外街道上那些面黄肌瘦、在死亡线上挣扎的饥民相比,与青鸾军士卒们记忆中那刻骨铭心的饥饿相比,眼前这堆积如山的粮食,形成了一种荒诞而残酷的对比!
“老天爷……” 张铁锤这等铁打的汉子,也忍不住喃喃出声,粗壮的手指微微颤抖。他身后的士卒们更是看得眼睛发直,喉咙不受控制地上下滚动,发出“咕咚”的吞咽声。他们许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粮食堆在一起!
周账房激动得浑身发抖,他扑到一座“米山”前,抓起一把冰凉滑腻的米粒,任由它们从指缝间流下,声音带着哭腔:“将军!将军!这……这得有多少石啊!够……够咱们吃上几年了!”
沈正阳的心脏也在剧烈地跳动着。即便来自信息爆炸的时代,见识过粮仓的图片,但亲眼目睹这古代官仓的实景,那种由实物堆砌带来的视觉冲击力和心灵震撼,是任何图像都无法比拟的。这就是权力的基石,是乱世中比黄金更硬的通货!也是……无数饥民枉死的根源!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波澜,眼神变得锐利而坚定。他转身,大步走出仓门,迎着清晨的阳光,对着守候在外的将领和越来越多的、闻讯聚拢过来的青鸾军士卒,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那道石破天惊、也将注定载入青鸾军史册的命令:
“传我将令——”
他的声音如同洪钟,在寂静的清晨传出去老远:
“开仓——”
“放粮——!!”
“开仓放粮!”
“将军有令!开仓放粮!”
命令被一层层传递下去,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激起了千层浪!不仅仅是青鸾军的士卒,连那些躲在屋中瑟瑟发抖的百姓,也隐约听到了这如同仙音般的四个字。
开仓?
放粮?!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如同火山喷发般的骚动!
沈正阳不再停留,他立刻下令,以官仓为中心,在城内数个交通便利之处,设立固定的施粥点。同时,派人骑快马,将“洛川已克,开仓放粮”的消息,迅速传遍周边乡镇、村落!
他知道,一把更旺的火,即将被点燃。而这把火,将彻底奠定青鸾军在此地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