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鱼是被脑海里一声炸雷般的吆喝惊醒的——
“接！客！了！”
那苍老的声音震得她脑仁嗡嗡作响，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睡意全无。
足足缓了两分钟，她才踩着人字拖，迷迷糊糊坐起来，没好气地嘟囔：“你说你都一大把年纪……呃，声音这么大……”
她打着哈欠，眼角挂着困倦的生理性泪水：“下次小点声，耳朵都快麻了。”
灵犀子沉默着，没接话。
一出休息区江小鱼就看到了站在星光之中，面色比上次红润许多，但眉宇间凝着一股化不开郁色的江淮。
“小将……呃，江淮？”江小鱼有些诧异于他的状态，“又遇到麻烦了？”
江淮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和放松，他张了张嘴，一个称呼脱口而出：“……姐。”
江小鱼愣住了：“姐？”这称呼从一个矜持守礼的古代小将军嘴里出来，着实让她吃惊不小。
江淮耳根微红，有些窘迫，但眼神却很认真：“我……没有兄弟姐妹。母妃去得早，父……父亲也……你是第一个真心为我打算，帮我的人。上次若不是你给的药和那些东西，我可能已经……”
他的话没说完，但江小鱼懂了。这是个极度缺爱，又在那冷漠复杂的皇室中艰难求存的孩子。一声“姐”，包含了太多的信任和情感寄托。
她心里一软，面上却故意板起脸：“就算你叫我姐，买东西也是要付钱的，亲姐弟明算账！”
江淮却因为她没有拒绝这个称呼，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嘴角努力想上扬，但似乎想起了什么，那点笑意又迅速被沉重压了下去，只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江小鱼察觉到他情绪异常低落，不像只是因为战事或者伤势。她拎起购物篮，麻利地捡了些辣条、薯片、巧克力，又拿了两瓶可乐，拉着他到休息区坐下。
“说说吧，这次又怎么了？仗打得不顺？还是谁又给你气受了？”
江淮沉默地撕开一包辣条，机械地吃着，辣得眼眶发红，却仿佛感觉不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声音沙哑地开口，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疲惫和茫然：
“皇祖父和父王……决定送我去北境边关，外公那里。”
江小鱼一时没反应过来：“去边关？那不是挺好的吗？你本来就在军中历练，去你外公那儿不是更有人照应？”
江淮抬起头，眼里是压抑的痛苦和不解：“是，无诏不得回京。姐，这等于……是被变相放逐了。父王……他今日亲自对我说的。他说京城是非之地，于我成长无益，北境……更清净。”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我知道，他只是……只是不想看到我。自从母妃去世后，他就关上了所有的心门。我……我好像只是让他想起伤心事的那个……必须被送走的人。”
江小鱼看着他强忍泪水的样子，心里揪了一下。她想起之前灵犀子隐约提过，江淮的父亲，当朝太子，在太子妃去世后就变得消沉封闭。
她放下可乐，叹了口气，语气放缓：“江淮，你父王他……或许不是不爱你。他只是……还没从失去你母妃的悲痛里走出来。有些人，痛到极致，会选择封闭自己，甚至推开最亲近的人，因为看见你，就像时时刻刻提醒他失去了什么。你长得，一定很像你母妃吧？”
江淮猛地抬头，震惊地看着她，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掉了下来。他确实常听宫里的老人说，他的眉眼，像极了母妃。
“可是……那我该怎么办？姐，我该怎么办？”他像个迷路的孩子，无助地问。
江小鱼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坚定起来：“既然他们让你走，那咱们就风风光光地走！但绝不是灰溜溜地被放逐！北境是你外公的地盘，天高皇帝远，未必不是一片新天地！”
她眼神锐利起来：“不过，走之前，咱们得在京城留好双重保障！既要让你皇祖母放心，也要让慈宁宫的太后老祖宗记得你的好！”
江淮擦了擦眼泪，努力思考：“皇祖母素来严谨，太后娘娘倒是更慈和一些。”
“一个母仪天下，一个超然物外，正好互补！”江小鱼眼睛一亮，“给皇后的礼物要端庄实用，给太后的可以新奇有趣些。把这两位哄好了，就算你在北境，京城也没人敢轻易动你！”
她立刻起身，拉过两个小推车，风风火火地冲向日化区和生活区。一边往车里扔面膜、精华、护手霜，一边解释道：“这些滋润保养的，皇后娘娘日常用得上。”又拿起口红、香水、精致的梳妆镜：“这些新奇好看的，太后娘娘肯定喜欢。”
接着，她又装了些上好的蜂蜜和几件轻便温暖的羊绒制品：“这些算是你作为孙儿的心意，两位长辈都要送到。”
然后拉着江淮，开始不厌其烦地教他每样东西的用法，甚至当场在自己脸上做示范，大半夜的化起了全妆。
江淮看着江小鱼一番操作下来，原本清秀的脸瞬间变得明艳精致，惊得暂时忘记了悲伤，瞪大了眼睛：“这……这也太神奇了！”
“女人不管什么年纪，都拒绝不了变美和贴心！”江小鱼对着小镜子最后抿了抿口红，“记住怎么用了？回去好好练习，别说漏了来源就行。”
她瞥了一眼时间，距离五点关门只剩不到一小时了。
“你时间不多了。上次你的玉佩价值足够，这里的东西你随便拿。”
江淮却连忙摇头：“那块玉佩不足以酬谢姐姐的恩情，我不能再白拿东西。”
“傻小子，跟我还客气！”江小鱼心里暖洋洋的，不由分说地把推车塞给他，“快去挑你喜欢的！我去给你装点别的。”
等她从库房拖着两箱常备药品和几件特别厚实的御寒衣物回来时，看到零食区好几个货架都空了……是真的空了，连包薯片都没给她剩！
而江淮正像个勤劳的小工蚁，在货架那边进进出出，一趟趟地往自己那边搬运成堆的零食和各种物资。
江小鱼看得哭笑不得：“你那儿放得下吗？我也过不去帮不了你。”
江淮探出半个身子，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脸上终于有了点属于少年的鲜活气：“姐，你先歇歇，尝尝宫里新做的点心。这些我自己能行！”
江小鱼也不客气，接过食盒打开。最上面一层是九块做成梅花形状的淡粉色糕点，晶莹剔透，精致得如同艺术品。
“这也太漂亮了！”她忍不住赞叹，都舍不得下口。拿出手机各个角度拍了好几张，这才小心地拈起一块送入口中，清甜不腻，入口即化，果然不愧是御膳。
她吃着点心，看着江淮忙碌却轻快了些的背影，心里盘算着：北境苦寒，得给他多准备些实用的东西。有皇后和太后在京中照应，这孩子去了边关，应该能过得安稳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