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内，寂静无声。
顾长生盘膝而坐，一簇淡金色的火焰在他指尖静静燃烧，将他冷峻的脸庞映照得明暗不定。
他深吸一口气，将心神彻底沉入古井无波的状态。
脑海中，那根连接着慕沛灵的灰黑因果线再次浮现，线的尽头，是她神魂俱灭、万劫不复的凄惨画面。
那画面中的绝望与痛苦，仿佛一根尖刺，深深扎入顾长生的识海。
他眼中的最后一丝怜悯与犹豫，在这一刻尽数褪去，化作了冰冷刺骨的决绝。
“既然我看到了，便不能不管。”
他低声自语，指尖的火焰骤然一盛。
伸手一拂，数个玉盒出现在身前。幻灵草、龟息花、假死根……一株株在外界足以引起炼气期修士争抢的珍稀药材，被他毫不吝惜地取出。
此丹，名为“伪·污灵丹”。
以假死之象，欺瞒天机，污浊灵根，换取一线生机。这是他为慕沛灵的死局，寻到的唯一破绽。
但此丹的炼制，至少需要筑基期的修为与神识。以他如今炼气六层的微末法力，无异于蚍蜉撼树。
更何况……
顾长生的神识微微一动，掠过石壁，感受着隔壁洞府那若有若无、却坚韧异常的气息。
他收回神识，不敢有丝毫大意。心念一动，一尊虚幻的丹炉由法力缓缓构筑而成，悬浮于身前。用实体丹炉，动静太大，唯有此法，才能将一切波动控制在最小范围。
火焰投入虚幻的炉底，温度陡然升高。
第一株药材，幻灵草，被他投入其中。
顾长生的神情专注到了极致。法力如同涓涓细流，小心翼翼地包裹着药草，以结丹期宗师的经验，用最节省的方式催发着药力。
“嗤……”
一滴翠绿色的药液被完美提炼出来，悬浮在丹炉一角。
紧接着是龟息花，假死根……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顾长生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法力消耗是其次，更可怕的是心神的高度紧绷。
他不仅要精准控制每一丝火焰，提炼每一分药力，更要将所有的灵力波动死死锁在这一方小小的虚幻丹炉内，不能泄露分毫。
这就像是在一个塞满火药的房间里雕刻核桃，任何一丝差错，都会引来惊天动地的爆炸。
终于，最后一株辅药也被提炼完毕。虚幻的丹炉中，十几滴颜色各异、散发着不同气息的药液精华，如星辰般静静悬浮。
最关键的一步到了——凝丹！
顾长生双目猛地睁开，瞳孔中金芒一闪而逝！
“合！”
他低喝一声，双手猛然掐诀！
所有药液在这一瞬间，仿佛受到了无形的牵引，悍然撞向中心！
融合的刹那，变故陡生！
一股远超炼气期的恐怖灵力波动，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火山，轰然成型，眼看就要朝着四面八方炸裂开来！
这股冲击一旦泄露，别说隔壁的韩立，恐怕整个太岳山脉的修士都会被瞬间惊动！
千钧一发！
“给我……镇！”
顾长生面色煞白，但眼神却凌厉如刀！他那远超修为、媲美结丹后期的磅礴神识，在这一刻毫无保留地狂涌而出！
如果说那股灵力冲击是即将挣脱牢笼的洪荒猛兽，那顾长生的神识，就是一张由星辰精金铸就的无形巨网！
“嗡——！”
巨网轰然罩下，死死箍住了那头狂暴的猛兽！
神识与灵力冲击，在那个不足一尺的虚幻丹炉内，展开了最原始、最野蛮的角力！
顾长生的身体微微颤抖，七窍之中，甚至有淡淡的血丝渗出。这是神识动用过度的征兆！
但他不管不顾，牙关紧咬，那张无形巨网不仅没有松懈，反而以一种更加霸道、更加蛮横的姿态，疯狂向内收缩、挤压、揉捏！
他不是要困住这股力量，而是要将它……彻底驯服！
要将这头猛兽所有的血肉、筋骨、乃至灵魂，全都硬生生塞回到那枚小小的丹药之中！
“凝！”
随着他识海中最后一声咆哮，那股狂暴的灵力波动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所有的光和热，所有的能量，都被那只无形巨手彻底按灭，尽数内敛。
刹那间，光华散尽，风暴平息。
整个石室，再次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虚幻的丹炉缓缓消散，一枚丹药，滴溜溜地悬浮在半空。
它没有宝光，没有异香，通体呈现出一种灰扑扑的颜色，表面还带着几分粗糙的质感，像一颗毫不起眼的石子。
顾长生伸出手，任由那枚丹药落在掌心，感受着其中那股被死死压制、引而不发的“死寂”之力，嘴角终于勾起一抹弧度。
他收起丹药，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方才还澎湃的自信，却很快被一个新的难题所取代。
丹药已成，可慕沛灵远在凡俗界的越国京城，被慕家严密看管，身边更有修仙者守护。
自己一个身在落云宗的记名弟子，如何跨越万里之遥，在不暴露自身的情况下，将这枚关键的丹药，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到她的手中？
这，似乎比炼丹本身，还要棘手百倍。
顾长生的目光，再次变得深邃起来，陷入了新一轮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