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祠堂前的空地上，肃杀之气浓郁得化不开。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钉在那个摇摇欲坠的身影上。
程晋的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微微颤抖，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倒。然而，他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燃烧着一种近乎癫狂的火焰。
李家大长老李重山眯着眼，枯瘦的面容上阴晴不定。那双浑浊的老眼里，精光与杀机交替闪烁，正在疯狂权衡着利弊。
一个将死之人的疯狂提议。
用传说中古墓最核心的秘密，换一个女孩的命。
这听起来像个笑话，但从程晋嘴里说出来，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魔力。
“一个疯子的胡言乱语，你让我如何信你？”
终于，李重山开口了，声音沙哑而狠厉，如同两块粗糙的石头在摩擦。
“拿出你的诚意，否则你们今天，谁也走不了！”
话音落下，周围的李家子弟们齐齐踏前一步，手中兵刃寒光闪烁，杀气再度攀升！
白景明扶着程晋的手臂，感受着他身体的剧烈颤抖，心急如焚。他能感觉到，程晋的状态已经差到了极点，仿佛一根紧绷到极限的琴弦，随时都会断裂。
然而，面对李重山的逼问，程晋却仿佛没有听见。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越过那些闪着寒芒的刀剑，落在了一脸惊惧与迷茫的李清儿身上。
少女的脸上还带着泪痕，看着这个为了自己不惜与整个李家为敌的男人，心中早已乱成一团麻。
程晋的眼神开始涣散，那疯狂的火焰渐渐被一种深沉的、化不开的悲伤与温柔所取代。
他嘴唇翕动，声音轻得像梦呓，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那年的杏花糕，我没能送到……”
“……这一次，不会了……”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让在场的所有李家人都愣住了。
杏花糕？
什么杏花糕？
这个疯子，到底在说什么胡话？
然而，当这句话飘入李清儿耳中的瞬间，她的心脏猛地一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一股莫名的、剧烈的酸楚与熟悉感，毫无征兆地从灵魂深处涌了上来。
杏花糕……
为什么……为什么这三个字，会让她如此心痛？
就好像，这是一个她遗忘了很久很久，却又无比重要的约定。
李清儿呆呆地望着程晋，眼中的泪水再次决堤。她不明白，但她能感觉到，这个男人话语中的悲伤，是真实的。
李重山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看不懂，但他活了这么多年，深知越是看不懂的东西，往往越是危险。
程晋的疯癫，似乎比他想象的更加复杂。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之际，程晋的目光重新变得凌厉，他猛地转向李重山，断断续续地嘶吼道：“古墓核心……镇魂石……需要……需要心头血为引……才能开启真正的宝藏！”
“没有我……你们就算挖开整座山，也只能得到一堆废铜烂铁！”
镇魂石！
心头血为引！
这几个字像一道惊雷，狠狠劈在李重山的心头！
关于镇魂石的传闻，李家典籍中只有寥寥数语的记载，语焉不详。而“心头血为引”这种开启方式，更是闻所未闻！
这听起来荒诞不经，却又完美解释了为何历代以来，无数人觊觎古墓，却都一无所获！
贪婪的火焰，瞬间压倒了所有的理智与警惕。
李重山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眼神中的杀机被浓浓的贪欲所取代。
赌一把！
必须赌一把！
“程晋，别信他们！这是陷阱！”白景明察觉到李重山神色的变化，在他耳边急切地低吼。
可程晋已经听不进任何话了。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守护李清儿这一个执念。
李重山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猛地一跺拐杖，厉声喝道：“好！老夫就信你一次！”
全场瞬间死寂。
李重山那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盯着程晋，一字一顿地开出他的条件。
“老夫可以答应不杀她，但她必须留在我们身边做人质！”
“而且，你必须第一个进入古墓，用你的命，来验证你说的秘密是真是假！”
话语如刀，斩钉截铁。
这是阳谋。
用李清儿的命拴住程晋，再用程晋的命去探路。
无论程晋说的是真是假，李家都稳赚不赔。
所有人都以为程晋会犹豫，会讨价还价。
然而，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好……”
一个沙哑、虚弱，却又无比干脆的字，从程晋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他答应了。
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这反常的干脆，让刚刚下定决心的李重山心中都猛地一凛。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太快了，快得让他感到一丝诡异的不安。
但协议已经达成。
李重山深深地看了程晋一眼，随即缓缓抬起手，做了一个下压的手势。
“铿锵……”
包围着众人的李家子弟们，虽然心有不甘，但还是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兵刃。
一场即将爆发的血战，就此消弭于无形。
白景明心中涌起一股荒谬的轻松感，但下一秒，这股轻松就变成了无边的恐惧！
因为他感觉到，他扶着的程晋，身体骤然一软！
那根一直紧绷着的弦，在达成目的的瞬间，终于……断了。
巨大的精神反噬，加上身体早已透支的极限，如决堤的洪水般，瞬间吞噬了程晋最后的一丝意识。
他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李清儿梨花带雨的脸，白景明焦急绝望的嘶吼，李重山阴冷算计的目光……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模糊的光影。
黑暗，如潮水般涌来。
“程晋！”
在白景明惊骇欲绝的呼喊声中，程晋双眼一闭，身体再也无法支撑，朝着冰冷的地面轰然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