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兄妹俩对未来的担忧，莎利尔慢悠悠地吃完最后一口胡萝卜，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才懒洋洋地开口：“行了，别自己吓自己。这次的主顾，泉心里有数，可不是那种会搞诈骗的家伙，你们放宽心。”
白小雨闻言，眼睛倏地一亮，对于莎利尔的话她向来深信不疑，立刻喜笑颜开地凑了过去，拉着莎利尔的衣角：“莎利尔姐姐，真的吗？那主顾是个什么样的？”
一旁的聂星却没这么好忽悠，他不敢直接和莎利尔呛声，只低着头继续手上的活，但那紧抿的嘴唇和微微蹙起的眉头，明明白白地写着“不信”和“警惕”。
乱星海的矿主，有一个算一个，能有几个好东西？
莎利尔被他这副油盐不进的表情气乐了，她伸出涂着鲜红指甲油的手指，点了点聂星的额头：“嘿，你这小狼崽子，还给我摆脸色？行，那老娘就告诉你，让你们也定定心。这次泉接单的主顾，就是那个在星网上售卖蘑菇的‘山鹰’。”
“山鹰？！”
兄妹二人同时惊愕地抬起头，手中的动作都停了。
“是那个……是那个‘蘑菇天使’吗？！”白小雨的声音里充满了不敢置信的惊喜，碎碎念起来，“天哪，竟然是她！哥哥，我们接了天使的单子！”
女孩的声音清脆，带着难以掩饰的向往：“呜，那我们是不是……是不是就能亲眼看看她的蘑菇农场了？一定很漂亮吧？”
“不可能！”聂星几乎是想也不想地打断了妹妹不切实际的幻想。变声期的少年声音有些沙哑，却透出一丝不容置喙的沉稳：“对方既然选择了云控施工，雇佣我们这些‘蚂蚁’，就意味着绝对的保密，不可能让人踏足她的领地。”
女孩眼中的光芒黯淡了几分。面对妹妹那双清澈又带着点失落的眼睛，聂星虽有些不忍，但还是狠下心肠。
他很清楚乱星海的生存法则了，不切实际的期望，只会带来更深的失望和危险。楼上隐隐传来高跟鞋踩踏地板远去的声音，他并未理会。
他继续道，声音压低了几分：“山鹰是农业星的领主，她的农场安全等级一定非常高。
‘遥筑智联’平台没有任何录像和拍照功能，就是为了最大限度保证客户的隐私。这是为了她好，也是为了我们好，明白吗？”
白小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小声道：“哦……哥哥说的都对。” 反正，她只要听哥哥的话就不会错。
莎利尔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在乱星海，几乎没人知道“山鹰”的真实身份，但她卖的食物品质好，量又足，从不缺斤短两，久而久之，那些吃惯了合成营养膏、偶尔才能尝到一点劣质天然食物的底层人，便私下里给了她一个“蘑菇天使”的称号。
也不知那位“山鹰”本人，听到这个外号时，会不会开心。莫名有些期待。
“莎利尔姐姐，你能再说说‘山鹰’的事情吗？”白小雨还是忍不住好奇，小手攥着衣角，满眼都是小星星。
莎利尔见他们这副模样，也来了兴致，笑着道：“‘山鹰’这个人虽然神秘，但在生意场上，信誉是出了名的好。“
”从不拖欠货款，给的食物永远只多不少，硬生生在咱们乱星海这潭烂泥里，成了一股清流。现在那些倒卖自然食物的奸商，缺斤少两、以次充好的情况都收敛了不少！”
莎利尔嗤笑一声：“没办法，以前是大家都烂，烂得理所当然。现在突然冒出个好的，就把他们衬得更烂，对比之下，简直没法看。“
“星盗们又不傻，真材实料还价格公道，谁还愿意当冤大头？现在啊，好多人都宁可眼巴巴地在‘山鹰’那里排队等上两个月，也不愿再受那些奸商的鸟气！”
凌飒完全不知道，自己只是凭着上辈子养成的商业习惯，服务意识强了那么一丢丢，怎么就成了乱星海的行业标杆，还间接整顿了市场风气。果然不是我很优秀，全靠同行衬托。
经过莎利尔的科普，白小雨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山鹰”好感度瞬间爆棚。
她捧着脸，大眼睛里闪烁着纯真的光芒，异想天开地感叹道：“要是‘山鹰’姐姐是个特别特别大的农业星领主就好了，可以种好多好多的自然食物，那样……大家就都可以少吃点‘土’了。”
“土”这个字一出口，酒吧里轻松的气氛瞬间凝固。
“土”是乱星海最底层人员对一种廉价营养膏的蔑称。
那种营养膏，是用矿土混合着从联盟黑市里层层转卖过来的、早已不达标甚至有毒的合成饲料、淘汰过期的食物，再次粗劣加工而成。
口感如同嚼蜡，毫无营养可言，仅仅是用来填饱肚子，维持最基本的生命体征。
矿主们用极低的价格买下这些“人饲料”，喂给矿奴们，让他们有力气继续在暗无天日的矿洞里劳作至死。
白小雨天真的一句话，猝不及防地戳破了乱星海光鲜表象下血淋淋的现实。
这里就是联盟的垃圾场，倾倒着所有见不得光的东西——废弃的物品，和被抛弃的人。
莎利尔脸上的笑容淡去，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白小雨，又瞥向聂星。聂星则像被烫到一般，猛地低下了头，握着清洁布的手指关节泛白。
许久，兄妹俩才将酒吧彻底打扫干净。莎利尔从吧台下摸出一枚硬币，抛了过去：“喏，今天的工钱，1星币。”
白小雨连忙接住，视若珍宝地捧在手心，感激地说：“谢谢莎利尔姐姐！等我以后赚到钱了，一定请你吃大餐！真正的大餐！”
说完，她转身就将那枚珍贵的星币，塞进了聂星的手里，让他好好收着。
兄妹俩推着清洁机器人，瘦小的身影消失在酒吧后巷的阴影里。远远的，莎利尔还能听到白小雨雀跃的声音，带着孩子特有的，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哥，等我们给‘蘑菇天使’干完活，赚了钱，你给我买一套画具好不好？最便宜的那种就行！我想把‘蘑菇天使’画下来，我还没见过天使呢！”
“好。”聂星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简短，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坚定，“再攒几天，就给你买。”
莎利尔听着，忍不住咋舌。画具？艺术？在人命不如狗，挣扎求生都竭尽全力的乱星海，谈论这些，本身就是一种奢侈到极点的行为。
她望着远去的兄妹二人，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意。
这头小狼，大概是想拼尽全力，为他妹妹，守住一片能够做梦的天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