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规矩。”
这五个字,像五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了傅知言的心上。
昏暗的声控灯,在他头顶闪烁了两下,倏然熄灭。楼道,重新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但傅知言,却仿佛能清晰地“看”到,那个站在台阶上方的女人,眼中那睥睨天下、视万物为刍狗的、绝对的漠然。
那不是狂妄,不是自大,而是一种深深烙印在神魂之中的、属于顶尖掠食者的自信。
在他的世界里,规矩,是维系平衡的基石。是世外山庄、是特管局、是玄门百家,耗费了数百年光阴,用无数鲜血与妥协,共同建立起来的秩序。
可在这个女人的口中,这一切,仿佛都成了可以随手拂去的尘埃。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傅知言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难以抑制的艰涩,“公然挑衅整个南疆巫蛊,无视特管局的存在,将玄门秘法暴露于亿万凡人眼前……你走的每一步,都在挑战这个世界的底线!你会成为所有人的公敌!”
“公敌?”黑暗中,传来陆晚灵一声极轻的嗤笑,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傅知言,你的格局,太小了。”
“当一只蚂蚁,挡了你的路,你会跟它讲道理,跟它背后的蚁群谈判吗?”
“不,你只会一脚踩过去。”
“对我而言,乌木涯是蚂蚁,那个什么特管局,若是要挡我的路,同样,也是蚂蚁。”
她的话,像最锋利的刀,剖开了最残酷的现实。
傅知言的呼吸,猛地一滞。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属于上位者的思维逻辑,在这个女人面前,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是啊,强者,从不与弱者讲规矩。
强者本身,就是规矩。
“那你今晚所做的一切,又是什么?”傅知言下意识地反问,“你既然视他们为蝼蚁,又何必多此一举,将一切公之于众?”
“因为无趣。”
陆晚灵的声音,从黑暗的楼道深处传来,带着一丝百无聊赖的慵懒。
“重生一世,总要找点乐子。比起一个个把他们找出来,踩死,我更喜欢看他们因为恐惧而集结,然后,再一脚,全部踩碎。”
“你不觉得,那样更有趣吗?”
魔鬼!
这个词,不受控制地,从傅知言的脑海中冒了出来。
他看着那片黑暗,仿佛看到的不是一个绝美的女人,而是一个以天地为棋盘,以众生为棋子,只为取悦自己的、来自太古的魔神。
“咔哒。”
一声轻响,是房门打开又关上的声音。
陆晚灵,已经回到了她的“巢穴”。
只留下傅知言一个人,站在冰冷彻骨的黑暗中,久久无法动弹。他心中那套早已根深蒂固的世界观,正在一寸寸地崩塌、碎裂。
……
网络上,那短暂的直播录像,已经彻底引爆了全球。
之前,人们只是在惊叹“灵神”的神奇,猜测那金光、那衰老,究竟是某种未知的科学现象,还是一场逼真到极致的“剧本”。
但当那头狰狞可怖、只存在于恐怖电影中的人面魔蛛,被一道从天而降的金色闪电,瞬间轰杀至渣的画面,以4K高清的画质,传遍了每一个角落时——
所有的侥幸与质疑,都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惧,和歇斯底里的狂热!
【那不是特效!重复!那绝对不是特效!有物理大神分析了,那道闪电出现时,周围空气的电离现象,和自然界的落雷一模一样!】
【我他妈……我刚刚到底看到了什么?那是蜘蛛精吗?然后被神仙一雷劈死了?我是在看直播,还是在看《西游记》?!】
【别说了!我已经跪在阳台了!从今天起,我就是灵神最忠诚的信徒!灵神,才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真神!什么上帝耶稣,都靠边站!】
【紧急通知!灵神粉丝后援会正式更名为‘神座护卫军’!我们的口号是:灵神所指,寸草不生!雷光所至,皆为王土!】
如果说,之前的陆晚灵,是网红,是玄学大师。
那么此刻的她,已经被无数狂热的网民,直接推上了“人类守护神”的宝座!
而在“玄机阁”论坛,气氛却是一片死寂。
那上万楼的讨论帖,在魔蛛出现的视频被传上来后,长达一个小时,没有任何人再发一言。
所有点开视频的玄门中人,都被那道璀璨的、霸道到不讲道理的金色雷光,给震慑得神魂失守!
许久,昆仑散人才用颤抖的手,敲下了一行字。
【L-昆仑散人】:老夫……收回之前的话。这……这不是金光咒,也不是神霄雷法……这是……这是传说中,早已失传的……‘言出法随,神罚天降’!她不是在‘施法’,她是在‘降旨’!她在代替天道,执行刑罚!】
一言激起千层浪!
【L-茅山符箓派】: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种境界,只存在于祖师爷留下的手札中!当世怎么可能有人达到?!
【L-京城风水大家】:可事实就摆在眼前……瞬发,无符,精准,净化……这完全超出了我们对“术”的理解范畴!这近乎于“道”!
【L-龙虎山小道童】:我……我有点腿软。我们之前,竟然还在讨论要不要去‘拜会’一下这位前辈……这简直是茅坑里打灯笼——找死啊!】
恐惧,在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大师们心中,疯狂蔓延。
他们终于意识到,陆晚灵,不是什么可以拉拢、可以谈判、可以评头论足的“同道”。
她,是一个全新的、未知的、足以颠覆整个玄门生态的……规则本身!
……
云城机场,一架没有任何标识的专机,在清空的跑道上,悄无声息地降落。
舱门打开,一个身穿黑色风衣、面容俊朗、眼神锐利如刀的青年,快步走了下来。他身后,跟着两排步伐整齐划一、气息沉凝的黑衣队员。
青年正是特管局副局长,萧然。
他没有理会前来迎接的机场高层,而是抬头,看向了陆晚灵所在小区的方向。
在他的眼中,一抹淡淡的金色光芒流转而过。
他能清晰地“看”到,在那片区域的上空,一股至刚至阳的雷法气息,依旧盘旋未散,如同君王留下的印记,霸道地宣告着自己的主权。
“好强的雷罡……空气中,竟然还残留着被净化的怨念碎片。”萧然喃喃自语,英俊的脸上,满是凝重。
他作为玄门萧家的嫡传,天生雷灵体,对雷法的感应远超常人。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更能体会到,那道雷法之中,蕴含着何等恐怖的、足以让他都感到心悸的力量!
“走,去现场。”他没有丝毫耽搁,立刻下令。
当萧然带着人,赶到那栋破旧的居民楼下时,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如同雕塑般,静静站在劳斯莱斯旁边的男人。
傅知言。
两个分别代表着玄门世俗与隐世最顶尖力量的年轻男人,在这个诡异的夜晚,因为同一个女人,第一次正式会面。
“傅先生。”萧然率先开口,声音沉稳,“看来,你也在这里。”
傅知言抬起头,黑眸深邃,看不出任何情绪。他只是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萧然的目光,落在了地面上那个焦黑的人形大坑上,瞳孔微微一缩。
他能感受到,那里,就是所有雷罡气息的源头。
“看来,直播里的一切,都是真的。”萧然深吸一口气,语气变得无比严肃,“傅先生,陆晚灵小姐现在何处?事关重大,我代表特管局,必须立刻见她。”
傅知言的目光,缓缓抬起,望向了楼上那个亮着微弱灯光的窗户。
他的脑海中,再次回响起那句冰冷而霸道的话语。
“我,就是规矩。”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
“她就在楼上。”
“但是,我劝你……最好别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