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仿佛无穷无尽,在黑暗中盘旋向上,每一步都踏在潮湿滑腻的青苔上,发出令人不安的窸窣声。汞毒如同跗骨之蛆,持续侵蚀着众人的体力和意志。李教授的咳嗽声越来越微弱,林夏几乎完全依靠张磊的搀扶才能移动,刘胖子呼哧带喘,汗水混着之前沾染的汞液,在他苍白的脸上划出几道诡异的银痕。孙阳感到自己的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吞咽玻璃碴,视线边缘开始出现闪烁的黑点,耳鸣声越来越响。韩亮虽然依旧沉稳,但紧抿的嘴唇和额角的冷汗也暴露了他正承受的巨大痛苦。
就在绝望如同潮水般即将淹没所有人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韩亮猛地停下脚步,抬手示意。他的动作因为虚弱而有些迟缓,但眼神却锐利地盯向前方黑暗的拐角。
有风。他声音沙哑,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两个字。
众人精神一振,屏住呼吸仔细感受。果然,一丝极其微弱、带着泥土腥味和某种陈旧木材气息的凉风,若有若无地从石阶上方的黑暗中吹拂下来。这丝风如此微弱,但对于在毒气弥漫环境中挣扎许久的他们来说,不啻于仙音。有风,就意味着有出口!有与外界联通的缝隙!
希望如同强心剂,暂时压下了身体的剧痛和疲惫。他们互相搀扶着,鼓起最后一丝力气,加快脚步向上攀爬。石阶变得越发陡峭湿滑,但那丝凉风如同指引的灯塔,牵引着他们。
又向上艰难行进了约莫一刻钟,前方黑暗中终于透出一点微弱的光亮。随着最后几级台阶被踏过,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走出了狭窄的甬道,进入了一个巨大的天然石窟。石窟顶部有裂缝,微弱的天光(或许是某种发光矿物)透过裂缝洒下,勉强照亮了洞内的景象。石窟中央,并非预想中的出口,而是另一片水域——一口深不见底、幽暗如墨的水潭!潭水寂静无声,却散发出清新湿润的水汽,与之前水银河那甜腻致命的汞蒸气截然不同!
是活水!地下暗河!李教授挣脱搀扶,踉跄着扑到潭边,几乎是匍匐在地,用手颤抖地舀起一捧水,凑到鼻尖疯狂地嗅着,没有汞味!是干净的!真的干净的水!他的声音带着哭腔,那是绝处逢生后的巨大喜悦。
这简直是沙漠中的甘泉,地狱边缘的生机!众人再也顾不得形象,连滚带爬地扑到潭边,疯狂地将清凉的潭水泼在脸上、头上、手臂上,用力搓洗着可能沾染了汞毒的皮肤,然后不顾一切地大口牛饮。冰冷的潭水冲刷着喉咙的灼痛,暂时压下了恶心感,也让几乎被毒素麻痹的神经清醒了一些。
清洗和饮水过后,虽然身体依旧虚弱不堪,四肢百骸如同散架,但至少头脑清醒了许多,求生的欲望重新燃起。孙阳靠在潭边冰冷的石壁上喘息,目光扫过潭水。他注意到,这口深潭并非一潭死水,靠近石壁的一侧,有一道细微的水流正无声无息地注入潭中,水源是石壁上一道不起眼的裂缝。而潭水的另一侧,则有一个更大的、幽深的出口,水流悄无声息地流向黑暗深处,不知通往何方。
看来这条地下暗河与上面的水银河是完全独立的体系。韩亮观察片刻后,得出了结论,声音依旧沙哑,但多了几分沉稳,我们暂时安全了,但必须尽快离开。这里空气虽然干净,但温度太低,久留会失温。
孙阳点点头,挣扎着想站起来更仔细地观察环境。就在这时,他怀中那个一直紧贴胸口的七星青铜盒,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那是一种灼热的烫,绝非人体体温所能达到!他下意识地闷哼一声,松开了手。
噗通!
七星盒脱手而出,划过一道短暂的弧线,掉进了漆黑如墨的深潭之中!
糟了!孙阳的心瞬间沉到谷底,失声惊呼。那是关键的钥匙!是祖父留下的遗物,是通往陵墓核心可能不可或缺的信物!
然而,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落入潭中的七星盒并未像寻常金属那样直接沉底,而是在接触水面的瞬间,下坠之势骤减,最终竟悬浮在了漆黑的水面下约一米深处!不仅如此,盒身开始散发出越来越明亮的、柔和的蓝色光芒!那光芒穿透幽深的潭水,竟将下方潭底的一部分景象隐隐约约地照亮了!
快看!潭底……潭底有东西!林夏眼尖,尽管虚弱,还是第一时间指着被蓝光照亮的区域喊了出来,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众人强忍疲惫,再次凑到潭边,俯身向下望去。借着七星盒发出的、如同水下明月般的光芒,他们看清了——潭底并非预想中的淤泥或碎石,而是平整光滑的、看似经过人工打磨的巨大石板!石板上,刻满了密密麻麻、复杂到令人头晕目眩的图案和一种极其古老的、形似鸟篆的文字!
那图案的布局……孙阳的瞳孔骤然收缩——是星图!而且其整体结构和方位指向,与他自幼研读、祖父笔记中反复提及、传说中的《河图洛书》何其相似!更让他心脏狂跳的是,星图的中央,明显雕刻着一个北斗七星的凹槽,其大小、形状,与他刚刚掉落的七星盒几乎完全吻合!
《河图洛书》!是河底的暗刻!李教授激动得浑身发抖,几乎要一头栽进潭里,被旁边的张磊死死拉住,传说中大禹治水时,神龟负图而出,洛水呈书……难道这潭底刻录的,就是失传已久的《洛书》真迹?!这……这可能是控制整个陵墓地宫水脉机关,甚至部分核心区域的总枢图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发现震撼得说不出话。谁能想到,在这九死一生的绝境之中,生路的钥匙,或者说,通往更深层秘密的线索,竟然就以这种方式隐藏在潭底!而这把钥匙,需要他们刚刚失落的七星盒来激活!
但问题接踵而至:如何下去?潭水冰冷刺骨,深不见底,下面情况不明。七星盒悬浮在中间,如何取回?即便取回,又如何将它精准地放入潭底那看似严丝合缝的凹槽之中?这幽深的潭水之下,除了这石刻的秘密,是否还隐藏着其他未知的危险?
河底暗刻,如同神话照进现实,揭示了难以置信的希望,却也带来了更加棘手和充满未知的难题。希望与危机,再次交织在这幽暗的地底深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