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作为鄂北重镇,虽已入夜,主街上依旧灯火通明,人流如织,贩夫走卒的叫卖声、酒楼茶馆的喧哗声交织成一派人间烟火气。然而,一旦转入城西的柳林巷,景象便陡然一变。
巷子狭窄而幽深,两侧是些有些年头的低矮民居,墙壁上布满青苔与水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混合着陈旧药材与某种难以言喻的腐败气息。巷内的灯火稀疏,且多是些昏黄油灯,将人影拉得扭曲变形,更添几分阴森。偶有行人也是步履匆匆,面带忧惧,不敢多做停留。
周不言收敛周身气息,如同一个真正的夜行人,悄无声息地行走在巷道的阴影里。他的灵觉如同无形的蛛网铺开,仔细感知着周围的每一丝异样。
越是往巷尾走,那股怪异的腐败气息便越是明显,其中夹杂的、与“万秽之源”同源但极其稀薄的邪异感也愈发清晰。最终,他的脚步停在了一家悬挂着“济生药铺”陈旧牌匾的店铺前。
店铺门面不大,木门紧闭,门板上有着细密的虫蛀痕迹。门缝下并无灯光透出,仿佛早已歇业。但周不言的灵觉却告诉他,门后并非空无一人,反而有一种如同蛰伏毒蛇般的、冰冷而警惕的气息潜伏着。
他没有贸然闯入,而是绕到药铺侧后方,那里有一扇透气的小窗,位置极高,且被茂密的爬山虎遮掩。他身形微动,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攀上墙头,透过枝叶的缝隙向内望去。
药铺内部比外面看起来要深得多,前堂是常见的药柜和柜台,但此刻空无一人,也无人活动的痕迹。但在通往后堂的门帘缝隙中,隐约有微弱的光芒闪烁,并传来极其轻微的、如同某种细小生物爬行的“沙沙”声,以及一股更浓郁的、带着腥甜味的药气。
周不言屏住呼吸,正欲寻隙潜入,忽然,他腕间的苗绣香囊再次传来一阵清晰的悸动!这一次,并非警示,而是一种……同源相斥的感应?仿佛里面月泠留下的同心蛊之力,察觉到了某种与蛊术相关,但性质截然相反、充满恶意的存在!
“蛊?”周不言心中一动。难道这药铺背后,不仅有东瀛邪术,还牵扯到了苗疆的蛊术?而且是不同于月泠白苗一脉的邪蛊?
就在他心念电转之际,药铺后堂那微弱的光芒忽然熄灭,“沙沙”声也戛然而止。紧接着,一股极其隐晦、却带着凌厉杀意的阴风,自药铺内部猛地向他藏身之处袭来!
被发现了!
周不言反应极快,身形如柳絮般向后飘落,同时右手在身前虚划,一道无形的气墙瞬间布下。
“噗!”
一声轻微的闷响,他布下的气墙仿佛被无数细针扎中,剧烈荡漾起来。借着黯淡的月光,他看清了那袭击之物——那并非实体暗器,而是一蓬细如牛毛、颜色近乎透明的飞虫!这些飞虫速度极快,且带着一种专破护体真元的阴毒气息,与他之前在沉棺渡水下遭遇的蛊虫有几分相似,但更加隐蔽歹毒!
“何方高人,夜闯我济生药铺?”一个阴恻恻、如同铁片摩擦的声音从药铺内传出。随即,后堂门帘掀开,一个佝偻着背、身穿灰色长衫、面容干瘦如同老农的老者,提着一盏散发着惨绿色幽光的灯笼,缓缓走了出来。他看似老迈,但一双眼睛却精光四射,如同毒蛇,死死锁定着刚刚落地的周不言。
周不言稳住身形,目光平静地看向那老者。在老者身上,他感受到了与那令牌同源的、属于九菊一派的邪异气息,但同时,更感受到了一股深沉而阴狠的蛊修特有的波动!而且,其蛊术路数,充满了掠夺、痛苦与怨念,绝非正道。
“济生药铺?怕是害生药铺吧。”周不言冷冷开口,“柳林巷的怪病,洛水边的异化瘟毒,可是出自阁下之手?”
那老者闻言,眼中精光一闪,随即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小子,知道得不少嘛。看来,黑石峡谷那边的事情,也是你搅和的?”他上下打量着周不言,尤其是在他背后的却邪剑和腕间的香囊上停留了片刻,“身怀异宝,道医双修?嘿嘿,正好,老夫最近缺一具上好的‘药傀’,你的身体和魂魄,再合适不过了!”
话音未落,老者猛地将手中惨绿灯笼往地上一顿!灯笼中的幽光骤然暴涨,化作无数道扭曲的绿色光丝,如同活物般向周不言缠绕而来!同时,他袖袍一抖,数道黑影激射而出,那是几只通体漆黑、口器狰狞、散发着恶臭的怪异甲虫!
光丝蕴含精神攻击与束缚之力,甲虫则带着剧毒与物理噬咬!这老者一出手,便是蛊术与邪法结合的狠辣杀招!
周不言眼神一凝,却邪剑并未出鞘,而是以指代剑,凌空点出数道清冽剑气,精准地斩向那些绿色光丝的核心节点。剑气与光丝碰撞,发出“滋滋”的声响,光丝不断崩断,但那阴冷的精神冲击还是让他识海微微震荡。
同时,他左手一翻,数根细长的银针已夹在指间。面对那飞来的毒甲虫,他不闪不避,手腕一抖,银针化作数道微不可查的寒星,后发先至!
“噗!噗!噗!”
银针并非刺向甲虫坚硬的甲壳,而是精准无比地从其甲壳缝隙或关节薄弱处刺入!针上附着的,并非单纯的破坏性能量,而是周不言以医道真元模拟出的、针对这种阴毒蛊虫生命结构的“紊乱”与“麻痹”之力!
那几只来势汹汹的毒甲虫,被银针刺中的瞬间,动作骤然僵直,如同喝醉了酒般在空中胡乱翻滚了几下,便“啪啪”掉在地上,抽搐着不再动弹,体表的邪光迅速黯淡下去。
“以气御针,破我蛊虫?!”那老者见状,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惊容。他没想到对方不仅道法高明,医术竟也如此精湛,竟能一眼看破他精心培育的蛊虫弱点,并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瞬间破解!
周不言一击得手,毫不停留,身形如电,直扑那老者!他必须速战速决,在此地动静闹大之前,拿下此人,问出更多情报!
老者厉啸一声,干瘦的身躯猛地膨胀了一圈,灰衫之下似乎有无数东西在蠕动!他双手指甲瞬间变得乌黑尖锐,带着腥风,如同鬼爪般抓向周不言的心口!同时,他张口一喷,一股浓郁得化不开的、带着紫黑色斑点的毒雾,瞬间弥漫开来,将周围的空间笼罩!
近身搏杀,配合剧毒蛊雾!这老者,竟是道、蛊、武三修!其难缠程度,远超之前那邪祭老者!
周不言屏住呼吸,玄黄道炁流转全身,抵御毒雾侵蚀。却邪剑终于铿然出鞘半寸,凛冽剑意自行激发,将那抓来的鬼爪逼退!但他前冲之势也不由得一滞。
两人在这昏暗的巷尾,以快打快,剑指、爪风、蛊毒、道法激烈碰撞,闷响声不绝于耳。周不言虽手段精妙,修为亦是不凡,但这诡异的老者凭借层出不穷的邪门蛊术和悍不畏死的打法,竟一时与他斗得难分难解。
必须尽快找出其破绽!周不言目光如炬,一边应对着狂风暴雨般的攻击,一边仔细观察着老者的气息运转与蛊术施展的规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