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杀意来得毫无征兆,冰冷、纯粹、迅捷如电,仿佛早已与河畔的阴影融为一体,只待猎物踏入陷阱的瞬间,才露出致命的獠牙!一股尖锐的破空声被压缩到极致,几乎微不可闻,却带着洞穿金铁的凌厉,直刺周不言后心要害!
换作寻常修士,哪怕是金丹境界,在心神被河滩尸体吸引的刹那,也绝难避开这蓄谋已久、刁钻狠辣的致命一击!
但周不言并非寻常修士!
他历经苗疆血战、沉棺渡险死还生、襄阳夜斗蛊医,无数次在生死边缘磨砺出的战斗本能,早已融入骨髓。在那杀意及体的瞬间,他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便已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哼!”
一声冷哼,周不言并未转身,也未试图向前扑倒躲避——那只会将后背更完整地暴露给敌人。他足下猛地一拧,身形如同鬼魅般向左侧硬生生横移半尺!同时,一直收敛的气息骤然爆发,玄黄道炁自主护体,在身后凝聚成一层坚韧的无形壁垒!
“嗤——!”
利器撕裂布帛的声音响起!周不言只觉得后背传来一股巨力,如同被攻城锤击中,那层仓促凝聚的玄黄气壁剧烈震荡,光芒明灭,竟被那袭击生生撕裂!一股阴寒刺骨、带着强烈侵蚀性的力量透体而入,让他气血一阵翻腾,喉头微甜!
但他终究是避开了心脏要害,那偷袭之物擦着他的右肋边缘掠过,带起一溜血花!
直到此时,周不言才得以转身,看清了袭击者。
那是一个完全融入阴影中的身影,身着紧身夜行衣,连头脸都被黑布包裹,只露出一双毫无感情、如同死水般的眼睛。他手中握着一柄不过尺半长短、通体漆黑、毫无反光的怪异短刺,刺身流淌着与那九菊邪石同源的阴邪气息,显然是一件专破护体真元的邪门兵器。
一击不中,那黑影毫不停留,身形如同没有骨头的毒蛇,贴着地面一滑,手中黑色短刺化作数道毒辣的乌光,分别刺向周不言的丹田、咽喉、双眼!招式狠戾,速度奇快,完全是军中刺杀之术与东瀛忍术结合的产物,只为取人性命,没有丝毫花哨!
“藏头露尾的鼠辈!”周不言眼中寒光大盛,杀意凛然。对方一出手便是绝杀,若非他反应够快,此刻已是地上的一具尸体!
他不再保留,背后却邪剑感受到主人的怒意与杀机,发出一声清越震耳的嗡鸣,自动出鞘三寸!凛冽的清辉如同月华泼洒,瞬间将周遭的阴邪气息涤荡一空!
周不言右手并指如剑,并未完全拔剑,而是以指代剑,引动却邪剑出鞘部分散发出的沛然剑气,迎着那数道袭来的乌光直刺而去!指尖所向,空气仿佛都被切开,发出尖锐的厉啸!
“叮!叮!叮!”
数声清脆急促的金铁交鸣之声炸响!剑气与黑色短刺剧烈碰撞,火星四溅!
那黑影显然没料到周不言反应如此之快,手段如此凌厉,更没想到他背负的长剑竟有如此灵性与威能!他只觉得一股中正平和却又霸道无比的剑气顺着短刺传来,震得他手臂发麻,体内邪力运转都为之凝滞了一瞬!那柄显然不是凡品的黑色短刺,在与却邪剑气的交击下,竟然发出了细微的哀鸣,刺尖处出现了一丝几乎不可见的裂纹!
“好厉害的剑!”黑影心中骇然,知道遇到了硬茬子,萌生退意。他身形猛地向后一仰,如同融入地面的影子般向后滑去,同时左手一扬,数枚淬着幽蓝剧毒、形如手里剑的暗器带着凄厉的尖啸,呈品字形射向周不言面门,试图阻其追击!
“想走?留下吧!”
周不言岂容他逃脱!此人显然是九菊一派的杀手,知晓内情,更是心腹大患!他脚下《踏雪无痕》步法展开,身形如影随形,紧贴而上,对那射来的毒镖看也不看,左手大袖一挥,一股柔韧绵长的气劲卷出,如同清风拂柳,竟将那三枚势头凶猛的毒镖轻飘飘地卷飞出去,钉在一旁的柳树干上,树干瞬间变得乌黑!
与此同时,他右手剑指去势不减,指尖凝聚的剑气骤然暴涨,化作一道凝练无比的青色长虹,后发先至,直刺黑影背心!
那黑影感受到背后那足以洞穿一切的凌厉剑气,亡魂大冒,知道自己若被击中,必死无疑!他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身上黑光一闪,速度陡然加快三分,试图做最后一搏!
然而,周不言的剑气更快!更利!
“噗嗤!”
青色剑虹如同热刀切油,毫无阻碍地穿透了黑影的护体邪光,自其后心刺入,前胸透出!
黑影前冲的身形骤然僵住,他低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胸前那个正在迅速扩大的、被清冽剑气不断净化的空洞。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只发出“嗬嗬”的漏气声,眼中的神采迅速黯淡下去。
周不言收回剑指,却邪剑“铿”的一声自动归鞘。他走到黑影尸体旁,看着那迅速在剑气净化下化作飞灰的尸体,眉头微蹙。此人行事果决狠辣,一击不中远遁千里,是标准的死士作风。若非却邪剑威力惊人,自己又临机应变,恐怕真要吃亏。
他在那即将彻底消散的飞灰中,找到了一枚与阿古曼身上相似的、刻着九瓣菊与蛇纹的令牌,只是编号变成了“柒”。此外,还有一个小巧的、以某种兽骨制成的哨子,上面萦绕着微弱的精神波动,似乎是用来传递讯号或操控某些东西的。
“编号柒……看来像他这样的杀手,至少还有六个,甚至更多。”周不言收起令牌和骨哨,心情沉重。九菊一派在汴梁的势力,比他预想的还要庞大和严密。
他这才有空去看河滩上那只戴着菊花银镯的断手。仔细探查之下,发现这断手并非被利器砍断,伤口处血肉模糊,带着撕扯和腐蚀的痕迹,更像是被某种力量巨大的怪物生生撕咬下来的!而且断手的主人死亡时间,就在一两个时辰之内!
“内讧?还是……他们在这里进行某种危险的‘试验’,导致了失控?”周不言看着浑浊的汴河水,联想到清尘提到的甜水巷离魂症、宫中异闻,以及那可能与水脉相通的灵感铁塔,一个模糊却令人不安的猜想逐渐浮上心头。
九菊一派,恐怕不仅仅是在污染水脉,他们很可能在利用汴梁复杂的水系和龙气,培育或者召唤某种极其可怕的“东西”!这断手的主人,或许就是不幸的牺牲品之一。
必须尽快查明真相!
周不言不再停留,清理了一下现场痕迹,身形一闪,便离开了这处杀机四伏的河湾,向着城内开宝寺的方向疾行而去。阳光照在他青衫之上,却驱不散那萦绕在汴梁上空的无形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