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潜修谷中央的讲法台周围,已聚集了近百名飞升者。石磊与敖冥混在人群中,神色平静,气息收敛得与旁人无异。讲法台由整块温神玉砌成,高约三丈,其上符文流转,自成一方清净道域。清虚道长尚未现身,但一股温和却不容忽视的威压已笼罩全场,令所有飞升者不由自主地肃静下来。
辰时正,一道清风拂过,清虚道长的身影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讲法台中央。他依旧是那身青色道袍,面容清癯,目光扫过台下众人,如同古井无波,缓缓开口,声音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心神深处:
“今日,讲‘炼虚期神魂淬炼要旨’。”
没有寒暄,直入主题。清虚道长言语精炼,却字字珠玑,深入浅出地阐述上界炼虚修士如何借助完整的天地法则,淬炼神魂,使其与内景相合,逐步达到“神与景合,念动法随”的境界。他讲的并非具体功法,而是根本原理与大道方向,强调顺应上界法则,以法则为磨刀石,循序渐进,方是正道。
“下界修士,初临上界,常感法则压制,运转滞涩。此非天地不公,乃尔等所修之道,与完整天道尚有隔阂。需静心体悟,涤荡下界残留之‘野性’,使神魂渐与上界清灵之气相融,方能如鱼得水,道途坦荡……”
石磊凝神静听,心中却掀起波澜。清虚道长所言,确实是上界修行的正统路径,强调“融入”与“顺应”。但这与他所修的《寂灭之狱》背道而驰!《寂灭之狱》要求的是“囚禁”、“解析”乃至“驾驭”法则,是逆流而上!他一边记忆着清虚所讲的正统法门,用以完善自身的伪装,一边则在内心更加坚定了自己这条“异端”之路的必要性——唯有掌握超越乃至颠覆此界秩序的力量,才能真正掌控自身命运。
讲法持续了整整一日。期间,清虚道长偶尔会点名让某位飞升者阐述理解,或解答疑问。他的目光几次似有意似无意地扫过石磊所在的方向,但并未停留。石磊始终低眉顺目,表现出努力消化吸收的模样,内心却警惕到了极点。
讲法临近尾声,清虚道长话锋微转,语气依旧平淡,却多了一丝深意:“然,大道三千,各有其途。上界广袤,亦非只有顺应一途。古有惊才绝艳者,另辟蹊径,乃至……逆天而行。然此等行径,凶险万分,稍有不慎,便是道消身殒,更可能……扰动天机,引来莫测灾劫。望尔等谨记,脚踏实地,方是根本。”
这番话,如同暮鼓晨钟,敲在不少有心人心中。石磊更是心头一凛,几乎可以肯定,这番话有所指!是泛泛而谈的告诫,还是……对他这个“异数”的暗中敲打?
讲法结束,清虚道长身影化作清风消散。众飞升者恭敬行礼后,陆续散去,大多面露思索之色,显然收获不小。
石磊与敖冥随着人流离开讲法台,并未交谈,但神识已悄然接触。
“主人,这道长……深不可测。”敖冥传音,带着凝重,“他最后那几句话,龙族直觉感到一丝寒意。”
“嗯。”石磊回应,“他可能已察觉到些许异常,但尚未确定。这是在观察,也是警告。我们需更加小心。”
回到洞府,开启禁制后,石磊并未立刻继续修炼“寂灭之狱”,而是将清虚道长所讲内容反复揣摩。他必须将这套“正统”理论掌握得滚瓜烂熟,才能更好地伪装自己。同时,他也从中汲取了一些有益的部分,比如对上界法则结构更精细的理解,这对他解析囚禁在“狱”中的法则碎片颇有助益。
数日后,石磊决定去谷内的“资粮阁”领取本月份例的修行资源。资粮阁位于山谷北侧,是一座三层阁楼,进出修士不少,但都行色匆匆,少有交流。
踏入阁楼,一名面无表情的元婴期执事坐在柜台后,查验过石磊的身份令牌后,递过来一个储物袋,里面是十块标准制式的“仙灵玉”以及三瓶“清心净元丹”。资源不算丰厚,但对于刚飞升的修士稳固境界而言,也算够用。
就在石磊准备离开时,那执事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新来的?编号七九三?清虚道长有令,着你明日巳时,去他洞府一趟。”
石磊心中猛地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拱手道:“遵命。不知清虚道长召见,所为何事?”
执事低下头,继续处理事务,声音毫无波澜:“道长自有安排,去了便知。”
石磊不再多问,收起储物袋,转身离开资粮阁。走出阁楼,阳光洒在身上,他却感到一丝寒意。清虚道长单独召见?是福是祸?
回到洞府,石磊将情况告知敖冥。两人商议后,认为福祸难料,但绝不能回避。清虚道长作为潜修谷主事之一,其召见无法推脱,只能见机行事。
“届时我独自前去,你在外接应。若情况不对,我会设法传出讯号。”石磊沉声道。他将几样保命之物贴身藏好,又将“寂灭之狱”的波动压制到最低,确保万无一失。
次日巳时,石磊准时来到位于山谷深处、一处灵气尤为盎然的洞府前。洞府外古木参天,仙鹤栖居,一派祥和景象。但石磊能感觉到,此地禁制重重,看似宁静,实则暗藏玄机。
他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袍,向洞府门前的道童递上身份令牌。道童查验后,躬身道:“道长已在静室等候,仙师请随我来。”
石磊点头,跟随道童步入洞府。洞府内布置清雅,灵气浓郁成雾,沿途可见不少珍稀灵植。穿过几重廊道,来到一间静室门前。道童推开门,躬身退下。
静室内,清虚道长盘坐于蒲团之上,双目微阖,似在神游。感应到石磊进来,他缓缓睁开眼,目光平静地落在石磊身上。
“晚辈石磊,拜见清虚道长。”石磊躬身行礼,态度恭敬。
清虚道长微微颔首,并未让他起身,而是直接问道:“石磊,你飞升之时,引动的雷劫……似乎与旁人有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