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雷音寺,万佛塔前。
塔高千丈,通体由白玉砌成,檐角悬挂着无数风铃,随风发出清脆梵音。塔周广场以青石板铺就,光滑如镜,映照着天光云影。无数虔诚的信徒与僧侣远远叩拜,却无人敢靠近塔基百丈之内——那里是寺中高僧闭关禅悟的禁地。
石磊跟随明心法师,来到塔前一片菩提树下。树影婆娑,梵香袅袅。
“施主便在此处静坐七日吧。”明心法师递过一枚散发着清香的菩提子,“此物可助你宁心静气。记住,塔前禅坐,非是修行,而是明心见性。金莲认可与否,皆看你能否放下执着,照见本真。”
石磊接过菩提子,入手温润,一股清凉气息流转周身,果然让因连番杀戮而有些躁动的心绪平复许多。他盘膝坐下,面对巍峨佛塔,缓缓闭目。
起初三日,风平浪静。石磊谨守心神,默运《无间道》平衡真意,抵御着佛塔散发出的浩瀚梵力对自身寂灭、镇狱气息的天然压制。他仿佛一尊石雕,气息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
然而,从第四日开始,异变陡生!
万佛塔似乎被激发了某种灵性,塔身绽放出柔和却无处不在的 七色佛光!光芒并不刺眼,却直透神魂!同时,塔檐风铃无风自响,梵音不再是清脆悦耳,而是化作宏大、庄严、直指人心的 拷问之音!
“何为道?”
“为何修行?”
“杀生为护生,斩业非斩人…汝之杀戮,是护苍生,还是…满足私欲?”
“镇狱之力,是守护平衡,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掌控与禁锢?”
一声声拷问,如同洪钟大吕,狠狠撞击着石磊的道心!他周身气息剧烈波动起来,左眼寂灭火光不受控制地燃起,右眼镇狱金芒明灭不定!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 手刃仇敌的血腥画面、操控力量时的绝对掌控感、以及…内心深处对更强大力量的渴望!
“不!我之道,是为守护!”石磊咬牙低吼,全力稳固心神。但佛光梵音无孔不入,引动了他心底最深的执念与迷茫!连番征战,快意恩仇,虽目标正义,但过程中是否也滋生了对力量的依赖与迷恋?镇狱龙碑的重铸,究竟是为了苍生,还是为了…成就自身无上权威?
道心出现裂痕!气息越发紊乱!
就在这关键时刻,他腰间那枚沉寂已久的养魂玉佩,毫无征兆地 剧烈震颤起来!玉佩表面浮现出细密裂纹,一股远超从前的 浩瀚魂力波动,混合着一丝难以言喻的 古老寂灭道韵,轰然爆发!
“嗯?”就连一直静坐旁观的明心法师,也首次露出惊容,目光锐利地看向那枚玉佩!
嗡——!
玉佩青光暴涨!一道凝实如生人、面容清晰无比的 老者虚影,自玉佩中一步踏出!正是寂渊师尊!但此刻的他,不再是残魂状态,而是魂体凝实,气息渊深如海,赫然达到了化神后期层次!更令人心惊的是,其周身缭绕的寂灭道火,色泽深邃近黑,仿佛蕴含着开天辟地之初的毁灭真意!
“师…师尊?!”石磊又惊又喜,但随即察觉到异常。寂渊师尊的眼神,不再是以往的温和与欣慰,而是充满了 万古沧桑与一丝…淡漠!
“痴儿。”寂渊虚影开口,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连区区佛光拷问都承受不住,如何担当重任?”
他袖袍一挥,一股精纯浩瀚的寂灭魂力注入石磊体内,瞬间抚平了他躁动的气息,将那佛光梵音的拷问之力 强行压制下去!
“师尊…您的魂体…”石磊急切问道。
“得益于万载空青石乳与你这段时间的际遇,尤其是那缕得自墨渊前辈的寂灭道印,为师残魂已初步修复,并…找回了一些遗失的记忆碎片。”寂渊虚影目光深邃,“但现在不是细说之时。这佛塔考验,对你而言,是劫也是缘。且看为师,如何破之!”
说罢,寂渊虚影转身面向万佛塔,并指如剑,指尖一缕 漆黑如墨、却蕴含生灭至理的 寂灭道火悄然燃起。
“佛曰慈悲,道言自然。然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尔等以慈悲相拷问,殊不知…真正的慈悲,是赋予众生选择的权利,包括…毁灭与新生!”
嗤——!
寂渊虚影一指点出,那缕黑色道火并非攻击佛塔,而是无声无息地 没入塔基前的青石板!下一刻,以道火落点为中心,青石板上 凭空生长出无数 生机勃勃的青青小草!小草迎风摇曳,散发出盎然生机,与佛塔的庄严慈悲形成微妙平衡!
寂灭之中,竟孕育出生机!这正是寂灭大道更高层次的体现——灭尽虚妄,方见真实!
万佛塔的佛光梵音骤然一滞,仿佛被这违背常理的一幕所震慑。塔身光芒流转,似乎在重新评估着眼前的考验者。
数息之后,佛光渐渐收敛,梵音也变得柔和。塔顶最高处,一抹 温暖祥和的金光缓缓亮起,一朵 碗口大小、通体剔透、花瓣上天然生成佛陀讲经图案的 金色莲花,自金光中缓缓浮现,散发出精纯磅礴的功德之力!
功德金莲,主动现世!
明心法师缓缓起身,面向寂渊虚影,双手合十,深深一礼:“阿弥陀佛…道友以寂灭演生机,已得大自在。金莲认可,贫僧无话可说。”
寂渊虚影微微颔首,看向石磊:“去吧,取下金莲。此物蕴含的功德之力,可助你平衡寂灭、镇狱之霸道,对你未来重铸龙碑大有裨益。”
石磊压下心中万千疑问,上前恭敬地取下功德金莲。金莲入手温润,一股中正平和的浩荡之力流转全身,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宁静与充实。
“多谢师尊!”石磊转身,却见寂渊虚影已重新化作青光,没入养魂玉佩。玉佩裂纹依旧,但散发出的魂力波动却平稳了许多。
明心法师叹道:“石施主,你这位师尊…非常人也。其魂体虽复,然似乎…融合了某些极其古老的寂灭本源,心性恐有变迁。福祸难料,你好自为之。”
石磊握紧玉佩,心情复杂。师尊复苏本是喜事,但其方才展现出的陌生感与那股古老的寂灭道韵,却让他隐隐不安。师尊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墨渊前辈的传承,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