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十分，文清随着众人来到车间。
车间大门早已敞开，那一台多功能收割机正停在车间中央。文清刚站到指定位置，就看到周杰朝她走来。
“文清同志。”
周杰来到文清身边，侧身挡住旁人的视线，压低嗓音，说道：“文清同志，厂长请你过去一趟。”
文清没管众人的视线，和平常一样，问道：“厂长叫我去有事吗？”
周杰扫了一圈，看众人都朝他们看来，也就没再压低嗓音，恢复成正常说话的高度：“今天省里的长丰汽车厂也会来人，厂长想请你当一回解说员，毕竟没人比你更了解这一台机器。”
文清眉梢微挑，略一点头，看向徐科长：“科长，你看？”
徐科长正在马丽身边，交代着事情，闻声抬头，目光在文清和周杰脸上扫个来回，点头同意道：“既然是厂长点名，你去吧，记录之事，我找人替你一下。”
他顿了半秒，又压低嗓门补了一句，“上面派来的人都不太好伺候，说话时，注意一下分寸，别让人套了底。”
文清点头：“我会注意的，谢谢科长。”
说完，才跟着周杰朝车间外走去。刚离开车间，就立马扫了一眼四周，确定无人后，脚步未停，压低嗓音，小声的说道：“我先给你介绍一下上面派来的人，领队的是市里农具改革办公室一名干部，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另外两人，一名工程师 ，一名技师 。”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另外长丰汽车厂今天来的是他们的工程师郭工，是省里出了名的‘技术疯子’，听说咱们厂研制了一款多功能收割机，非要来看看。郭工脾气怪，他要是说的话不好听，你就当他放屁，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行。”
文清脚步停顿了一下：“你说的郭工不会是郭瑞民吧。”
周杰跟着停住脚步，看向文清，脸上带着一丝疑问：“清清，你认识郭工？”
文清点头：“之前我不是去了一趟长丰汽车厂吗，和郭工见过一次，顺便帮他指出来了几道错误的数据。这小老头从此黏上我了，想让我去长丰汽车厂，为此还找到我家。”
周杰听完，嘴角抽了抽：“得，原来你们早就‘打过交道’了。那我放心了，待会儿他要敢嘴臭，你直接怼回去，不用给他留面子。”
文清低笑一声，把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后：“放心，尊老爱幼我还是懂的，只要他别再倚老卖老就行。”
说话间，两人已穿过厂区大道，来到厂区门口。刘海洋见周杰把文清叫来，阴阳怪气道：“周秘书，不是我说你，咱们接见上面的人，别什么亲戚都往前面带。”
周杰脚步一顿，回头瞥了刘海洋一眼，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刘副厂长，厂长点名让文清同志担任技术讲解，您有意见，可以直接去找厂长提。”
刘海洋一愣，眼角斜挑着看了一眼文清，故意把嗓门拔高：“咱们厂又不是没有解说员，一个丫头片子，能解说的明白吗？等会上面来人，万一解说搞砸了，丢的可是全厂的脸。”
赵副厂长拽了拽刘海洋的袖子：“厂长既然决定请文清同志当解说员肯定有他的道理，老刘，你就少说两句吧。”
其实他也听说，这款多功能收割机图纸可能是文清交给厂里的，那么文清肯定比其他人更了解这款机器。还能卖文清一个好，他找人打听过她，他那位表哥说，这位文清同志和他们东山市的一把手文市长关系匪浅。
刘海洋嘴角抽了抽，还想再呛一句，赵副厂长已经抢先半步，挡在他和文清之间，冲文清露出一个安抚的笑：
“文同志，厂长正在等你们，快过去吧，别让领导久等了。”
文清微微颔首，目不斜视地从刘海洋身边走过，周杰紧随其后。
看着两人的背影，刘海洋朝旁边吐了一口唾沫，低声骂道：“一个黄毛丫头，也配给上面的人讲解？等会儿出了岔子，看你们如何收场！”
赵副厂长皱了皱眉，声音冷下来：“老刘，别忘了上半年，从国外购买的那两台机器，是谁把机器修好的。文清同志的技术水平，厂长心里有数，你我心中更有数。我们不能因为一件小事，而伤害了厂里的利益，你平时和文清同志在厂里，关起门来如何闹都行，可今天省里、市里的都来人，真闹出笑话，丢的不是文清的脸，是咱红星机械厂的脸，更是你刘海洋的脸，而文清只是一个小姑娘！”
一句话把刘海洋噎得脸色发青，却再没吭声。
赵副厂长继续说道，这次把声音压得极低，却句句带刺：“再说，我听说这次的多功能收割机图纸就是文清同志给的，你要是真把她逼急了，拍拍屁股走人，你刘海洋去跟市里解释，为什么把人才往外推。别忘了长丰汽车厂可一直冲她伸着手呢。”
刘海洋嘴角僵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刚想反驳，赵副厂长已经转身，冲他丢下最后一句：
“老刘，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再敢现在这档口给她下绊子，不用厂长开口，我第一个不答应！”
赵副厂长走后，刘海洋盯着文清的背影，眼底掠过一抹阴沉，却终究没有再开口。
文清跟着周杰来到周天誉身边。周天誉正在交代保卫科人员，听见脚步声回头，目光先落在文清脸上：“清清，又和刘副厂长吵起来了？”
文清摇头，声音压得只有两人能听见：“跳梁小丑而已。”
周天誉嘴角一沉，回头朝刘海洋的方向扫了一眼，眼光冷得像冰碴子，却只一瞬间便收回，换上温色：“上面的人还有十分钟，你不用紧张，正常发挥就行。”
他侧过身，替文清挡住风口：“我听人说，前几天长丰汽车厂的工程师郭瑞民来找过你？”
文清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一丝无奈：“嗯。上回在长丰，我顺手把他演算错的推力系数改了，从此那小老头黏上我了，非让我跳槽，为此还找到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