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的决定在临时指挥帐内落下,如同在凝固的空气中投下一块坚冰。
“我必须去。”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手指按在桌上那枚兀自低鸣的时沙怀表上。表壳上流转的微光,映着他眼底深沉的坚决。“它从未出错。血嚎地下的门,伊姆拉德尔的泉眼……这次,我相信它指向的,是我们打破僵局的唯一可能。”
阿尔文皇帝眉头紧锁,索林王抱着臂膀,粗重的呼吸在寒冷的帐内凝成白雾。艾莉亚女王则安静地凝视着林凡,最终,她微微颔首,精灵的直觉让她感知到那怀表指引背后缠绕的命运之线。
无需更多争论。林凡迅速部署:主力固守血嚎,莉娜统筹全局,艾莉亚继续带领法师团与那地下的黑暗之门角力。他亲自点将——萨尔、格隆,再配以五十名最精锐的猎手、巡山者和追踪者。他们必须快,必须隐入风雪。
没有号角,没有誓言。小队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像一把淬火的短刀,悄无声息地滑出联军营地,切入东南方那片被标记为“寂灭雪原”的死亡之地。
路途本身就是一场与自然的搏斗。 这里的雪不再是飘落的绒絮,而是密集的、横飞的冰晶碎片,狂风嘶吼着,试图将任何敢于挑战它的生命撕碎。视线被压缩到极限,天地间只剩下令人绝望的白。格隆如同破冰船般走在最前,厚重的战斧每一次挥起落下,都只能在冻得坚硬的雪墙上劈开一道短暂的裂隙。矮人闷哼着,胡须和眉毛结满了厚厚的冰壳。萨尔紧紧跟在林凡身侧,骑士披风在狂风中猎猎作响,他的目光锐利,时刻警惕着可能从任何方向袭来的危险,无论是自然的,还是超自然的。
不知跋涉了多久,仿佛穿越了一道无形的界限,风势骤然减弱。
然后,他们看见了——龙骨山脉。
那不是山。至少,不是常识中的山。那是一片铺陈到视野尽头的、巨大得令人心智摇撼的……惨白遗骸。扭曲的、如同脊椎骨节般的石柱拔地而起,高耸入云;巨大的、带有弧形结构的岩体像是被拆散的肋骨,以不可能的角度斜插在大地上;整个空间弥漫着一种亘古的、不属于生灵的死寂。风雪在这里变得怪异,声音被吸收、扭曲,只剩下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呜咽。
空气冰冷刺骨,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陈腐气息,像是亿万年前的坟墓被骤然打开。
“咕噜……”格隆咽了口唾沫,紧了紧握着斧柄的手,指节发白,“妈的,这鬼地方,比诺萨特最脏的猪圈还让人恶心。”
萨尔沉默着,他的手下意识地按上了剑柄。作为一名骑士,他感受过战场的杀伐之气,领略过森林的生机勃勃,但这里……只有纯粹的、令人灵魂战栗的虚无与终结。
林凡心念急转,试图召唤那熟悉的、半透明的UI地图界面。
——什么都没有发生。
视野边缘空空如也。没有地形轮廓,没有友军标记,没有象征未知的战争迷雾。只有一片纯粹的、绝对的虚空。仿佛维系他与此世关联的某种基础规则,在这里被彻底抹除。
一股冰冷的寒意,比周遭的空气更刺骨,瞬间沿着他的脊椎窜上大脑。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他的声音干涩,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震动。
萨尔立刻投来关切的目光,林凡只是沉默地举起手中的时沙怀表。此刻,这古老的圣物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咆哮着——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直达灵魂的震颤。表盘上,那个代表此地的光点疯狂闪烁,几乎要燃烧起来,指针则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钉向山脉深处那片最浓稠的阴影。
“跟紧我。”林凡的声音低沉下去,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河里捞出来的石头,“这里……不对劲。”
他率先迈步,踏入了那片由巨大“骨骼”构成的迷宫。脚下是松脆的白色砂砾,踩上去发出“沙沙”的细响,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两侧高耸的“骨壁”投下扭曲的、如同怪物的阴影,光线变得暧昧而黯淡,仿佛连光本身都在这里被玷污、吞噬。
一种被无形之物窥视的感觉,如同冰冷的蛛网,悄然附着在每个人的后颈上。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何能隔绝系统的探知?时沙怀表如此急迫地指引,前方等待他们的,是绝望的陷阱,还是……一线微弱的生机?
神经,在这片连时间都仿佛凝固的龙骨山脉中,无声地绷紧,直至极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