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东戴镇领主府(一栋新建的、兼具实用与一定接待功能的石木结构建筑)内,举行了欢迎圣尼克弗使者团的宴席。宴会谈不上奢华,却别具匠心。食材多是本地出产——新鲜的河鱼、林间的野味、新收获的蔬菜,以及东戴镇自酿的、口感独特的麦酒。唯一显得与众不同的,是作为压轴饮品出现的、用小水晶杯盛放的“龙息”酒。
宴席气氛起初略显拘谨。雷蒙德骑士长举止得体,却带着一种疏离的审视。他带来的骑士们也都沉默寡言,严格遵守着餐桌礼仪,与东戴镇这边格隆等人的豪放形成了对比。
矛盾发生在格隆与一位年轻的圣尼克弗骑士之间。格隆见对方几乎没怎么动面前那盘烤鹿肉,便大声道:“喂,小子,是嫌俺们东戴镇的伙食不好吗?这鹿可是今天刚打的,香着呢!”
那年轻骑士脸一红,有些窘迫,但仍保持着礼节:“并非如此,阁下。只是……按照我们的传统,周五需斋戒,不食红肉。”
格隆一愣,挠了挠头:“还有这规矩?”他看向林凡。
林凡微微一笑,举杯向雷蒙德骑士长示意:“入乡随俗,但也应尊重客人的信仰与习惯。是我们考虑不周了。”他随即吩咐侍从为几位恪守斋戒的骑士换上烤鱼和素食。
这个小插曲虽然有些尴尬,但林凡的处理方式赢得了雷蒙德微微颔首。他端起那杯琥珀色的龙息酒,仔细闻了闻,眼中闪过一丝惊异,然后浅尝一口。瞬间,那股炽烈而醇厚的口感让他古井不波的脸上也露出了动容之色。
“这酒……”雷蒙德看向林凡,“非同凡响。”
林凡笑道:“一点东境的特产,名为‘龙息’,聊以助兴。”
随着龙息酒下肚,宴会的气氛逐渐热络起来。萨尔凭借其贵族出身和骑士背景,与雷蒙德等人找到了共同语言,讨论起骑术与战术。格隆也和其他不那么拘谨的骑士拼起了酒量(当然是普通麦酒)。
而宴会的焦点之一,无疑是林凡与伊莎贝拉女男爵。
伊莎贝拉并未像其他贵族小姐那样只浅尝辄止,她品尝了每一样食物,对龙息酒更是细细品味,眼中异彩连连。她的目光时常落在林凡身上,看着他从容应对各方,言谈举止间既无谄媚,也无傲慢,只有一种沉静的自信。
宴会进行到一半,伊莎贝拉端起酒杯,主动走向站在窗边稍作休息的林凡。
“沃顿男爵,您的领地……令人印象深刻。”伊莎贝拉开门见山,声音在喧嚣的宴会背景下显得格外清晰,“我走过帝国许多地方,但像东戴镇这样……充满活力与秩序的地方,并不多见。”
林凡转过身,与她碰了碰杯:“女男爵过奖了。东戴镇只是刚刚起步,还有很多不足。”
“起步?”伊莎贝拉挑眉,碧蓝的眼眸直视林凡,“能将一片废墟在短时间内经营至此,这绝非‘起步’所能形容。我更惊讶的是您的士兵和民众,他们看您的眼神,充满了信任,甚至是……崇拜。这在等级森严的帝国,极为罕见。”
林凡心中微动,这位女男爵的观察力十分敏锐。“我只是给了他们活下去的希望,以及靠双手赢得尊严的机会。”他顿了顿,反问道:“倒是女男爵,身为尊贵的蒙特维尔家族成员,为何会对我们这偏远的边境小镇如此感兴趣?”
伊莎贝拉没有回避他的目光,唇角微扬:“因为我看腻了金辉城的虚伪与倾轧,也听够了贵族们躺在祖先功劳簿上的夸夸其谈。圣尼克弗崇尚力量与荣誉,而在这里,”她目光扫过窗外依稀可见的灯火和巡逻士兵的身影,“我看到了另一种形式的力量,一种……扎根于泥土,却渴望触摸天空的力量。这很有趣。”
她向前微微倾身,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丝探寻:“而且,我很好奇。您似乎……与这里的所有人都不同。您的眼神,您的想法,您建立的这一切……都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林凡心中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或许,只是因为我看过太多的死亡,所以更懂得生命的价值,更渴望建立一种……能让更多人安稳活下去的秩序。”
就在这时,一阵悠扬的、带着希萨尔部落风格的木笛声从镇子某处传来,打破了夜晚的宁静,也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伊莎贝拉侧耳倾听,眼中露出一丝好奇:“这是……”
“是镇里一位希萨尔朋友吹奏的。”林凡解释道,“东戴镇欢迎所有遵守规则、愿意和平共处的人。”
“包括曾经的敌人?”伊莎贝拉意有所指,显然她也听说了林凡处理阿布罗俘虏和近期“强盗”事件的方式。
“仇恨无法建设未来。”林凡平静地回答,“融合与秩序,才能带来真正的强大。”
伊莎贝拉深深地看着林凡,仿佛要透过他的眼睛看穿他灵魂深处的秘密。良久,她举起杯中残余的龙息酒,向林凡示意:“为了……秩序与未来。”
“为了秩序与未来。”林凡与她再次碰杯。
两人相视一笑,某种无需言明的理解和欣赏,在这短暂的私下交流中悄然建立。宴会的喧嚣仿佛成了背景,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身上,勾勒出一幅充满张力与可能的画面。
这次私下交谈,虽短暂,却为未来更深层次的合作,乃至更复杂的情感纠葛,埋下了至关重要的伏笔。伊莎贝拉对林凡的兴趣,已经从单纯的政治观察,转向了对这个人本身的好奇与探究。而林凡也意识到,这位来自西方的女男爵,绝非寻常人物,她或许能成为连接东戴镇与圣尼克弗公国的重要桥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