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蜥掏出那把锈钥匙的时候，程知遥就知道他不会谈。
这种人从来不信协议，只信谁拳头硬。她手指贴着吊坠边缘，皮肤还在发烫，仓库的口令卡在喉咙里没喊出来——现在开仓等于暴露底牌，不开，等会儿连反应时间都没有。
她盯着那把钥匙看了两秒，忽然笑了一声：“R-7？那你应该知道里面有个自毁装置。”
沙蜥眉梢一动。
“十年前粮库暴动，守卫全灭，系统设了反入侵协议。”她语气很稳，“触发一次，整层结构塌陷，活人进不去，死人出不来。”
沙蜥没说话，但握钥匙的手紧了半分。
他知道这地方危险，但他不知道具体有多危险。程知遥赌的就是这一点。
她慢慢弯腰，把手里那块压缩饼干轻轻放回箱子里，动作像投降。风从侧面刮过来，吹起她冲锋衣的帽子，眼镜有点滑，她抬手扶了一下。
就在这一瞬间，她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声音说：“准备闪避指令，三秒后我踢箱子。”
脑内小熊猛地蹦起来，屏幕跳出红字：【警告！检测到高电压波动！钻地锚正在充能！】
程知遥心跳快了一拍。
果然要动手。
她脚尖一勾，狠狠踹向最近的一箱压缩饼干。铁皮箱撞上陈铁的机械臂，“哐”地弹开，几块饼干滚进沙地。
“抢啊！”她吼出声。
沙蜥反应比预想还快。他整个人跃起，钻地锚前端爆出蓝光，直冲陈铁右肩而去。电流撕裂空气，发出刺耳的“滋啦”声。
陈铁横斧格挡，电弧炸在他手臂上，外骨骼嗡鸣剧震。他身体晃了一下，但没退。
下一秒，他眼神变了。
冷，狠，带着杀意。
他反手拧动斧柄，电磁链锯斧突然逆转运转。锯齿疯狂倒转，磁极反转，形成一股强吸力，直接把钻地锚扯偏轨迹，硬生生拽进转动的锯齿之间。
“嗤——”
金属被绞碎的声音像玻璃渣刮过耳膜。钻地掩瞬间扭曲变形，电火花四溅，零件崩飞。
陈铁一脚踹出，正中沙蜥胸口。沙蜥整个人飞出去，砸塌半截残车，摔在地上半天没动。
陈铁拎着斧头走过去，机械臂还在轻微震颤，但稳得很。他站在沙蜥面前，低头看着他。
“蠢货。”他说，“我这身外骨骼是军用级绝缘层。你拿电来碰我？”
沙蜥咳了口血，想爬起来，手刚撑地就被陈铁踩住手腕。
“钥匙交出来。”
“做梦……”
“你不交，我现在就卸你一条胳膊。”
程知遥站在原地没动，呼吸有点急。她左臂的伤更重了，皮肤发黑的范围扩大，碰到衣服都疼。但她脑子很清醒。
她没救沙蜥，也没帮陈铁。她只是算准了——沙蜥必攻，陈铁必防。只要他们打起来，她就能抽身。
而且她赢了。
十七箱压缩饼干还在地上，没人动。定位器的红光依旧在最角落那箱底部闪烁，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她悄悄把三箱饼干挪进了仓库。剩下的，还能当筹码。
陈铁拖着冒烟的钻地锚残骸回来，把钥匙扔在地上，离程知遥不远不近。
“你说的反入侵协议，是真的？”他问。
“假的。”她摇头，“但我需要你先动手。”
陈铁冷笑：“你把我当枪使？”
“是你自己选择动手的。”她说，“我没求你帮我打架。”
陈铁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笑了下：“你这人真够损的。”
程知遥没反驳，弯腰捡起钥匙看了看。锈得很厉害，但刻痕清晰，确实是老式门禁钥匙。她收进口袋，抬头看向远处。
风停了，战场安静下来。焦铁味混着辐射尘的味道，闻久了喉咙发干。
她摸了摸吊坠，低声说：“仓仔，扫描残留信号。”
像素小熊在她视野里蹦了一下，打出一行字：【收到。顺便，你刚才那脚……挺帅的。】
她嘴角抽了抽：“少拍马屁，赶紧干活。”
【信号源锁定中……】
【发现微弱追踪脉冲，频率0.3赫兹，非标准军用波段】
【来源：其中一箱压缩饼干内部】
程知遥眼神一沉。
不是所有饼干都有问题，只有一箱被动发射信号。也就是说，有人提前做了手脚，但不知道哪块带定位器。
她扫视地面散落的箱子，目光停在中间偏左那一箱。它的盖子开着，但角度不对——之前被踢飞时是侧翻，现在却是正面打开。
被动过。
她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两步，靠近那箱，假装检查。
“你在看什么？”陈铁问。
“找有没有漏出来的定位器。”她说，“万一掉沙子里，后面麻烦。”
陈铁没再问，靠在斧头上喘气。他的机械臂有轻微过载迹象，散热口冒着白烟。
程知遥蹲下身，手指伸进箱子里，摸到底部那个微型装置。它还在闪红光，但频率和仓仔检测到的追踪信号一致。
她捏住它，轻轻一掰，取了出来。
【信号切断。追踪源已移除。】
仓仔提示刚结束，她就把这玩意儿塞进嘴里，咬碎外壳，吐掉塑料片，把核心芯片吞了下去。
“你干嘛呢？”陈铁皱眉。
“处理垃圾。”她站起来，拍拍手，“信号清了。”
陈铁没再追问。他知道有些事不该问。
程知遥走到沙蜥旁边，蹲下来翻他身上。除了钥匙和几管药剂，没别的。她扯下他腰间的通讯器，按了两下，没信号。
“他的人应该快到了。”她说，“沙匪机动队，最多十分钟赶到。”
“那就十分钟内离开。”
“往哪走？”
“R-7。”她扬了扬手里的钥匙，“既然来了，总得看看门背后是什么。”
陈铁沉默两秒：“你不怕真有自毁装置？”
“怕。”她说，“但我更怕待在这儿等沙匪围上来。”
陈铁点头：“行。但我有个条件。”
“说。”
“找到据点后，你得帮我女儿接上稳定电源。”
“我说过会带她回家。”
“这次算你兑现承诺。”
程知遥没再多说，转身走向最近的一辆完好的沙地车。车头歪了，但引擎还能响。她拉开车门，坐进去试了试油门。
“还能开。”
“我来开。”陈铁走过来，“你坐后面，别晕过去就行。”
她没争，从副驾绕到后座。路过那堆压缩饼干时，她顺手又搬了两箱上去。
车子发动，轰鸣声划破寂静。
车轮碾过沙地，留下两道深痕。远处天边泛灰，像是要亮了。
程知遥靠在座椅上，闭眼休息。左手无意识摸着吊坠，脑子里回放刚才那一幕。
沙蜥扑上来时，陈铁的反应太快了。不只是战斗本能，更像是……早有准备。
她睁开眼，看向驾驶座上的背影。
陈铁握着方向盘，右手三指发力，其余两指虚搭——和姜明川推眼镜的动作一样。
她瞳孔缩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细想，车子猛地颠了一下。
一块烧焦的金属板从车底弹起，砸在后轮附近。程知遥回头，看见那块压缩饼干箱的盖子被震开，里面的定位器掉出来一半，红光一闪一闪。
她伸手去够。
指尖刚碰到塑料壳，车窗外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摩擦声。
像是金属刮过岩石。
她猛地抬头。
三十米外的沙丘顶部，一道黑影缓缓站起，手里抱着某种重型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