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仪知远远站着,站得比宋彩莲还靠后。
她压根就不想跟过来,因为她不想看见梦中血淋淋的场面。
前晚她又做噩梦了。
这次的噩梦是发生在张六娘身上。
梦中张六娘是被人陷害,拿了哪位皇子什么东西。
然后张六娘也是这样,被一个内侍给指认出来,说她心思不正,妄图勾引皇子不成,偷走皇子随身物件。
最后,就是血淋淋一片,张六娘触柱而亡。
而她,白仪知就是那个证明张六娘偷窃的证人。
然后,她就被袁氏赏了两个大逼兜。
连姨祖母都收回对她的宠爱了。
更别说年表哥了,视她如同地上的泥,看见她恨不得踩她两脚。
当时她就吓醒了,她不是这种人,她才不会无缘无故帮人作伪证。
所以,这次其实她不想进宫的。
但姨祖母的好心她又不能拒绝,进宫她也是小心翼翼,只跟在袁氏身边小意温柔,坚决不多走一步。
看见宁二娘与张六娘走在一起,她还暗自开心了一下。
噩梦里发生的事,她躲开了,那是不是就该轮到宁二娘了?
果然,这个梦,她选择不告诉年表哥是对的。
她身若拂柳俏生生站着,一双水蒙蒙的桃花眼,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成功吸引了场中不少年轻郎君的眼睛。
其中,落到她身上的视线中,大皇子的目光是最具侵略性的。
或许前生有缘,看见白仪知,陈正觉得整个人都被净化了。
咳,这是顾重久的想法罢了。
因为他正平等地观察每一个人,白仪知的出现,和陈正的眼神,都让他感叹缘分的奇妙。
上次祖母寿宴,他们两个就一见如故地同画舫游湖了,这次的相见,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再见倾心吧。
陈正与白仪知,前世今生都是缘分深不可测的一对。
似乎是察觉了顾重久的视线,白仪知眼睛朝这边看过来。
对上的,却是一双满含邪气与侵略的眼睛。
白仪知反应过来,这人是大皇子,立即受惊的兔子一样,含羞带怯地移开了视线。
顾重久看着两人如此火花四射的交集,由不得扯开嘴角,露出个了然的笑。
内侍被尚大人呵斥,正喃喃不知所谓的时候,两个声音同时响了起来。
一个也是内侍,他说,“奴曾见过两位姑娘,在离庄昭妃殿前不远的路上,当时还有十皇子。”
这个内侍宁小啾和张六娘见过,去传太后话的那位。
看见他,张六娘就认出来了,就是这个人,碰过她的腰,定然是那时候给塞进她腰封里的。
他可真大胆,陷害人不说,完事还要跳出来作证!
刚要抬手指他,宁小啾一把扯住她的手腕,阻止,“嘘!”
同时站出来的那位姑娘,也是她们认识的人,徐国公府徐四娘徐晚秀。
也不知为何出来作证的人,一副泫然欲泣面无人色的模样,声音也低如蚊呐,“我见过,她两个把他撞倒在地。”
陈执先急了,指着内侍,人小嗓门大,“乱说!”
圣人听见陈执的小奶音,稀奇地和身边的小禄子说,“刚才是阿执?这小子,怎么突然嗓门这么大,他能看懂似得。”
小禄子笑着附和,“十殿下内秀着呢,心里明镜似得。”
庄昭妃本来就在担心,怕这两个姑娘的事把自己给牵扯进来。
听见这内侍的话,更心头发慌。
自己两个宫娥已经说过处理得很干净。
只要这两姑娘稳住,她就无事,遂紧紧盯着宁小啾和张六娘。
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在对面的华贤妃眼里,不期然,眼里划过一抹嘲讽的笑意。
真是跟她名字一样,装相。
不管成没成事,人肯定是去过昭研殿的,不然那个小宫女也不可能到现在没回来。
唯一的解释就是已经被处理掉了。
没想到,破落户出身的庄研竟然有如此本事。
往日,是自己小看她了。
心里有鬼的人,看什么都不对劲。
问心无愧的人坦坦荡荡。
两位大人挨个询问了证人,证人死咬着自己看见过。
这事就不好说了。
尚大人有些为难,一边是太后娘娘的凤钗,一边是数位贵人相护的两个小娘子。
真是两边都不好得罪。
圣人有些不耐,他今日还有喜事未公告天下,为只钗耽搁这么长时间。
该到本皇子出手的时候了。
陈正刚准备张口助云阳一臂之力,却不防被陈裕抢了先。
陈裕起身,义正词严,“父皇,依儿臣看,这么胶着也不是个事,不如直接搜身,若是没有,岂不皆大欢喜。”
顾重久立即反对,“六皇子,两位都是女郎,岂能当众行此欺侮之事!”
陈裕鼻孔朝上怼顾重久,“莫非因为其中一位是你顾公子未婚妻,就要放过偷窃皇祖母贵重之物的贼?”
陈恂不满,“六哥,宁二姑娘不是贼,你忘恩 ……”
陈正开口打断陈恂的话,“两位皇弟别吵了,父皇自有决断,不过我认为,搜身确实是最快解决此事的方法,可以让皇后身边的宫娥去搜,顾公子就不必有欺侮未婚妻的想法了吧?”
顾重久眉目沉沉,看了几位皇子一眼。
旋即‘咚’地一声,顾重久双膝重重着地,对着宏德帝稽首而礼。
并高声道:“圣人见谅,此等当庭贬损践踏侮辱官家女子的行为,实乃泯灭人伦之举,臣以为,此事乃有人故意陷害,求圣人允臣一个时辰,臣定当查清此事,还此事一个明白。”
顾重久这一跪,此处鸦雀无声。
就连女眷那边,在发现之后,也都瞬间安静下来。
“他,他怎么跪下了?”杨飞飞喃喃的声音有点大。
宁小啾其实看着这些人上跳下窜还有点乐呵,可当她看见顾重久竟然跪了下去。
心里立即不舒服了,她又没做错事,凭什么让她家大漂亮跪着?
不等圣人发话,宁小啾抬手对着眼前的案桌就是一拍。
‘砰’的一声。
哗啦啦,桌上的碗碟杯盏全部落到了地上。
这一声,比顾重久跪的效果都大,所有人都安静如鸡地看着发飙的宁二娘。
连圣人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