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九章 白大褂下的鹰影
刺耳的急刹车声如同濒死野兽的哀嚎，撕裂了救护车内的死寂。巨大的惯性将车厢内所有人狠狠掼向前方！艾莉克希娅本就虚弱的身体重重撞在冰冷的担架支架上，后背和左臂的伤口瞬间爆发出撕裂般的剧痛，眼前金星乱冒，喉头涌上腥甜的液体。
“怎么回事？！”老孙惊魂未定的吼声在摇晃的车厢里响起。
“李局命令！改变路线！不去市一院了！去军区总院！立刻！有更重要的任务！”前排司机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促和压抑的紧张，透过隔板传来，如同冰冷的铁锤砸在艾莉克希娅的心上。
军区总院？！
艾莉克希娅的瞳孔在剧痛和眩晕中猛地收缩！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脊椎骨窜遍全身！不祥的预感如同毒蛇般缠绕而上！为什么是军区总院？李局口中的“更重要的任务”是什么？是针对陆辰身上那诡异的现象？还是…针对那个被暂时“封印”的锈盒？或者…两者都有？！
“军区总院？为什么？”老孙的声音带着震惊和不解，“他的情况根本经不起折腾！必须立刻进手术室！”
“执行命令！”司机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任何解释的余地。警笛声再次凄厉地响起，但方向已经改变，轮胎摩擦地面的尖啸声显示着车速的陡然提升。
车厢内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警察们面面相觑，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和后怕。刚才那超越常理的恐怖景象和脑中炸响的低语，让他们对这个命令背后的含义产生了本能的恐惧。老孙看着担架上气息奄奄、胸口皮肤下那如同锈蚀裂纹般的暗红脉络虽然黯淡却并未消失的陆辰，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重重叹了口气，颓然地坐回座位，开始检查陆辰因刚才剧烈震动而再次渗血的包扎。
艾莉克希娅强忍着剧痛和眩晕，挣扎着坐直身体，冰蓝色的瞳孔死死盯着车厢地板中央——那里，那个被撕裂的证物袋包裹着的锈蚀金属盒，如同被抽干了所有邪异力量的废铁，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表面坑坑洼洼，布满剥落后的丑陋疤痕和凝固的暗红锈迹，鹰隼刻痕也黯淡无光。但艾莉克希娅知道，这只是表象。盒子内部那缓慢旋转的灰暗核心，如同蛰伏的毒蛇，随时可能再次苏醒。而它，是陆辰0.3%沙漏暂时稳定的关键之一，也是鹰隼九处不惜一切要夺回或毁灭的目标！
她的目光扫过担架上昏迷的陆辰（沙漏0.3%，同步率60%）和旁边担架上因刚才震动再次陷入深度昏迷、腰部绷带渗出更多血水的胖子。胖子的脸色比陆辰更差，嘴唇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呼吸微弱而急促。林薇的生命监测信号在他身上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显然刚才那场超越常理的意志冲击对他精神海的创伤是毁灭性的。
“目标个体（胖子）…精神核心…遭受…不可逆…污染…反噬…生命能量…持续…衰竭…道标特质…处于…极度…不稳定…状态…”林薇的警报带着一种近乎宣告死亡的冰冷。
艾莉克希娅的心沉到了谷底。胖子…也快撑不住了。
警笛呼啸，车窗外的景象飞速倒退。90年代南滨市稀疏的灯火被迅速抛在身后，道路两旁的建筑逐渐变得稀疏、低矮，最终被大片农田和黑暗的山峦轮廓取代。车子正朝着远离市区的方向疾驰，驶向那片被高墙和铁丝网环绕的、代表着绝对秩序与力量的区域——军区。
一种无形的、巨大的压迫感，如同沉甸甸的铁幕，随着车轮的滚动，一点点笼罩下来。军区总院…那里等待他们的，绝不会是救命的良药，更可能是鹰隼九处张开的口袋，或是归源意志降临前最后的祭坛！
大约半小时后，刺眼的探照灯光芒穿透车窗，粗暴地撕碎了车厢内的昏暗。高耸的、覆盖着电网的水泥围墙如同匍匐的巨兽，在夜色中显露出冰冷的轮廓。沉重的、带有军徽标记的巨大铁门缓缓开启，发出沉闷的金属摩擦声。门内，是笔直宽阔、被高强度路灯照得亮如白昼的营区道路，两侧是整齐划一的营房和哨岗，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着机油、消毒水和绝对纪律的冰冷气息。
救护车在几辆闪烁着警灯的警车引导下，直接驶入营区深处，最终在一栋灯火通明、造型方正、没有任何多余装饰的白色大楼前停下。大楼门口，巨大的红色十字标记在灯光下异常醒目，但十字下方，一行更小的、冰冷的金属铭牌在灯光下反射着寒光——“南滨军区总医院·特殊诊疗中心”。
特殊诊疗中心？艾莉克希娅的心猛地一紧！这名字本身就透着不寻常！
车门被猛地拉开！冰冷的夜风混杂着浓烈的消毒水气味灌入车厢。车外，早已严阵以待！
数名穿着笔挺军装、表情冷峻如岩石的卫兵，手持81式自动步枪，呈扇形散开，黑洞洞的枪口带着战场硝烟般的煞气，无声地指向车厢内部！他们的眼神锐利如鹰隼，扫视着每一个人的动作，没有丝毫情感波动。
在卫兵前方，站着两名穿着白大褂的男人。左边一人约莫五十多岁，戴着金丝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一种学者特有的温和与疲惫，但镜片后的眼神却异常锐利，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担架上的陆辰和他胸口那诡异的痕迹。他胸牌上写着“郑明远 主任医师”。
而右边那人…艾莉克希娅的目光在接触到他的瞬间，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了一下，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冻结了她的血液！
那人同样穿着白大褂，身形瘦高，约莫四十岁上下。他的脸…那张脸！艾莉克希娅绝不会认错！尽管比记忆中年轻了至少十岁，尽管此刻戴着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那狭长的眼睛，那微微下垂的眼角，那眉宇间习惯性皱起的、带着阴鸷和算计的纹路…尤其是那双眼睛！那双即使在口罩上方，也透着一股冰冷、审视、如同打量实验品般的眼神！
赵主任！
陆辰前世被兄弟背叛、最终导致他死亡的仇人赵主任！
他怎么会在这里？！穿着军医的白大褂？！出现在1998年的军区总院？！
前世陆辰坠楼时那张扭曲、得意、沾着血污的脸，与眼前这张年轻了十岁、被口罩遮掩、却眼神如出一辙的脸，在艾莉克希娅脑中瞬间重叠！巨大的震惊和滔天的杀意如同岩浆般在她胸中翻涌！她几乎要控制不住扑上去！
“警告！检测到…高度…危险…目标…精神波动…特征…与…历史数据…（赵主任）…吻合度…97.8%…关联…鹰隼九处…概率…极高…”林薇的警报如同冰水浇头，瞬间让艾莉克希娅沸腾的杀意冷却下来，只剩下彻骨的冰寒和警惕。
鹰隼九处！赵主任是鹰隼九处的人？！前世的一切，难道都是这个神秘组织在幕后操控？！
“目标个体（赵主任）…扫描…受阻…存在…精神…屏蔽…装置…”林薇的补充更印证了此人的不同寻常。
“郑主任，赵副主任，人带到了。”一名随车警官跳下车，对着两名白大褂敬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显然也被这阵仗震慑。
“辛苦了。”郑明远主任微微颔首，声音温和，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陆辰，“伤者情况怎么样？报告上说有异常生命体征和…不明能量反应？”他显然已经从步话机里收到了初步汇报。
“报告郑主任！情况非常复杂！这名男性伤者，”随车警官指着陆辰，声音有些发干，“多处创伤，失血性休克，但最诡异的是胸口这个…这个像电路板一样的红痕！刚才在车上还…还发生了无法解释的现象！那个金属盒子也…”他指了指被一名警察小心翼翼提下车的、包裹着破证物袋的锈盒。
“东西和人，全部移交给我们。”郑明远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赵副主任，你负责接收那个盒子，立刻送去‘静滞分析室’进行一级隔离检测！记住，全程隔离操作，任何人不得直接触碰！”
“是，郑主任。”赵主任——或者说赵副主任——的声音透过口罩传来，低沉而平静，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他走上前，从那名警察手中接过了装着锈盒的证物袋。他的动作平稳，手指修长干净，但艾莉克希娅敏锐地捕捉到，当他手指隔着证物袋触碰到锈盒冰冷坑洼的表面时，他的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细微、难以察觉的…贪婪和狂热？仿佛一个收藏家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稀世珍宝！
“至于伤者，”郑明远的目光转向艾莉克希娅和担架上的陆辰、胖子，“立刻送入‘零号隔离监护区’！进行全方位生命体征监测和异常能量场扫描！这位女同志，”他看向艾莉克希娅，“你的伤势也需要立刻处理，请配合。”
几名穿着全套隔离服、如同宇航员般的医护人员迅速上前，推着担架车，就要将陆辰和胖子转移。
“等等！”艾莉克希娅猛地开口，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她强撑着身体，挡在了陆辰的担架前，冰蓝色的瞳孔如同两把淬毒的匕首，死死钉在赵副主任身上，更准确地说，是他手中提着的那个锈盒！“他…需要那个盒子！”她指向陆辰，“盒子…能稳定…他的情况！”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郑明远眉头微皱，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审视：“女同志，你这话什么意思？那个盒子非常危险！刚才的报告显示它引发了强烈的能量干扰和未知辐射！怎么能靠近伤者？”
赵副主任提着袋子的手微微一顿，口罩上方那双狭长的眼睛转向艾莉克希娅，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种冰冷的、仿佛在看实验室小白鼠挣扎的漠然和…一丝隐藏极深的探究。
“不靠近…会死…”艾莉克希娅艰难地吐出几个字，目光却依旧死死盯着赵副主任。她知道这个要求近乎荒谬，但她必须争取！锈盒是陆辰0.3%沙漏暂时稳定的关键之一，也是干扰归源意志同步的屏障！一旦被这个疑似赵主任的鹰隼九处成员带走隔离，陆辰最后的生机将彻底断绝！
“荒谬！”郑明远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严厉，“我们是医生！救人是第一要务！但前提是确保安全和科学！那个盒子必须立刻隔离分析！伤者我们会全力抢救！请让开！不要耽误治疗！”
几名卫兵的枪口微微抬起，冰冷的杀气锁定了艾莉克希娅。
气氛瞬间紧绷到了极点！
就在这时——
“呃…盒子…眼睛…鹰…鹰在看…”担架上，深度昏迷的胖子，喉咙里突然发出一阵极其微弱、如同梦呓般的嘶哑声音！他的身体无意识地抽搐着，肥胖的脸上肌肉扭曲，双眼紧闭，但眼皮下的眼球却在疯狂地转动！“胖子…奶茶…好喝…别杀…辰哥…门轴…锈了…锈了…”
这突如其来的呓语，如同投入死水的石子！内容颠三倒四，夹杂着“胖子”、“奶茶”、“辰哥”这些属于他自己的记忆碎片，但更关键的是再次出现了“鹰”、“眼睛”、“门轴”、“锈了”这些指向性极强的词语！
郑明远和周围的医护人员脸色瞬间变得更加凝重！又是这种诡异的呓语！
赵副主任提着锈盒的手，极其轻微地抖动了一下！口罩上方那双狭长的眼睛里，那冰冷的漠然瞬间被一丝惊疑和锐利所取代！他看向胖子的眼神，如同发现了某种极其珍贵又危险的实验样本！
艾莉克希娅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胖子在无意识状态下，再次泄露了关键信息！这无疑加深了郑明远等人对盒子危险性的认定，但也让赵副主任对胖子产生了更浓厚的“兴趣”！
“立刻送入隔离区！进行神经扫描和精神评估！”郑明远不再犹豫，厉声下令！他显然将胖子的呓语视为精神受创后极度不稳定的表现，更加坚定了隔离的决心。
医护人员立刻推着担架车，强行绕过艾莉克希娅，将陆辰和胖子推向那栋灯火通明的白色大楼深处。艾莉克希娅被两名卫兵冰冷的目光和枪口逼着，只能踉跄着跟上。
赵副主任提着那个装着锈盒的破证物袋，站在原地，没有立刻离开。他狭长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扫描仪，先是落在被推走的陆辰身上，在他胸口那黯淡的暗红脉络上停留片刻，眼神深处闪过一丝评估般的计算光芒；然后又扫过胖子抽搐的身体，最后，那目光如同跗骨之蛆，落在了被迫跟上、背影踉跄的艾莉克希娅身上。
他的眼神，不再是漠然，而是一种冰冷的、带着审视和…一丝玩味的探究。仿佛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又像是在确认某个猜想。
当艾莉克希娅的身影即将消失在白色大楼的自动门内时，赵副主任那低沉平静、毫无波澜的声音，透过口罩，清晰地传入了她的耳中，如同毒蛇的信子在耳边嘶鸣：
“容器适配度…不足…可惜了…”
这句话，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扎进艾莉克希娅的心脏！容器适配度不足？！他果然知道归源意志！他在评估陆辰作为“容器”的资格！而“可惜了”三个字，更是透着一股对实验品即将报废的、冰冷的惋惜！
艾莉克希娅猛地回头！冰蓝色的瞳孔里燃烧着滔天的怒火和杀意，死死锁定大楼门口那个提着锈盒、白大褂在夜风中微微拂动的瘦高身影！
赵副主任似乎感受到了她充满杀意的目光，非但没有回避，反而微微侧过身，口罩上方那双狭长的眼睛，迎向艾莉克希娅的视线。他的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种如同俯瞰蝼蚁般的、绝对的冰冷和掌控。
他抬起提着证物袋的手，对着艾莉克希娅的方向，极其轻微地、如同告别般，摆了摆。
然后，他转身，提着那个代表着无尽秘密和危险的锈蚀盒子，步伐沉稳地走向大楼另一侧，那被厚重金属门和红色警示灯标记着的——“静滞分析室”。
自动门在艾莉克希娅身后无声地合拢，彻底隔绝了外面的夜色和那个如同噩梦般的身影。门内，是亮如白昼、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走廊，弥漫着浓烈消毒水气味的空气，以及无处不在的、代表着绝对掌控的监控探头。
艾莉克希娅被两名卫兵“护送”着，跟在推着陆辰和胖子担架的医护人员身后。她的左臂和后背的伤口在剧烈运动后再次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失血带来的眩晕感不断冲击着她的意识。但更让她心寒的是这冰冷环境带来的窒息感和赵副主任最后那句话带来的、如同跗骨之蛆的危机感。
容器适配度不足…可惜了…
陆辰最后的0.3%生机，在这个鹰隼九处掌控的“特殊诊疗中心”里，如同狂风中的烛火。而那个被带走的锈盒，是唯一的变数，也是最大的未知。
走廊尽头，一扇厚重的、印着巨大“0”和辐射隔离标志的金属气密门缓缓开启，如同怪兽张开的巨口。门内，是更加强烈的冷白光和无数的仪器指示灯。这里，就是所谓的“零号隔离监护区”。
艾莉克希娅看着陆辰和胖子被推入那片代表未知命运的冰冷白光之中，冰蓝色的瞳孔深处，如同冻僵的火山，压抑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烈焰和决绝。
她抬步，踏入了那扇冰冷的金属门。
门在她身后，无声地、沉重地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