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们噬星族并不是天生的掠夺者。很久以前，我们的母星就在太阳系里，是一颗资源丰富的行星，那里有蓝色的海洋、绿色的森林……就是……地球！”
统帅的话音刚落，星衍和苏晓冉异口同声喊出“地球？”，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的震颤。统帅迎着两人的目光，缓缓点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果壳水杯的边缘——杯壁上还沾着果汁的淡绿色痕迹，像是在描摹一段遥远的记忆。
金属餐厅里的热气还没散，星米粥的咸香裹着星际兽排的油脂香气飘在空气里，本该温馨的氛围却因这句话变得凝滞。统帅端起水杯，冰凉的植物果壳触感让他稍微平复了情绪，才缓缓开口，声音比刚才更沉，像是从岁月深处打捞上来的碎玉，带着时光的磨砂感：“其实……我们也是地球人。”
“什么？”星衍手里的金属叉子“当啷”一声砸在餐盘上，清脆的声响在餐厅里格外刺耳。他猛地前倾身体，手肘撑在桌面上，眼神里满是震惊，连呼吸都顿了半拍，“你说你们是地球人？怎么可能？你们的母星离地球那么远、你们的语言体系，跟现在的地球文明没有半分相似之处，甚至连基因序列都该差着几万年的进化痕迹，只是长得像而已！”
苏晓冉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银灰色的飞行背包还松垮地挂在腰上。她听不懂噬星族的语言，却从星衍骤然紧绷的脊背、放大的瞳孔里察觉到了不对劲，指尖轻轻拉了拉星衍的衣角，眼神里满是疑惑——刚才还在嬉闹的氛围，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凝重？
星衍这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激动，他反手握住苏晓冉微凉的指尖，用中文轻声解释：“他说他们也是地球人，是几百万年前从地球走的远古文明后裔。我有点不敢信，这太离谱了。”苏晓冉的眼睛瞬间瞪圆，看向统帅的目光里充满了探究——眼前这个有着淡蓝色眼眸、长发及腰的类人类，居然和自己来自同一个星球？那他们为什么还要和地球开战？
统帅没有在意星衍的质疑，只是轻轻放下水杯，指尖划过桌面时，带起了一点星米粥的残渣。他盯着那点残渣，像是在透过它看遥远的过去：“我们是地球的远古超级文明，大概在一百万年前，我的祖先带着三万名族人，乘坐十二艘‘归航者级’巨型探险舰，从地球出发，去银河系深处寻找宜居星球。那时候的地球文明，比现在要先进得多——我们已经掌握了跨星系航行技术，能通过基因改造让人类适应无氧环境，甚至能在海底建造千米深的城市。”
他顿了顿，指尖在桌面上轻轻画了个圈，像是在模拟当年的星图：“祖先们的计划是用一百年时间，探索银河系边缘的十个星系，记录下每个星球的大气、土壤、能源数据，然后带着‘第二地球’的坐标返回。可谁也没想到，舰队在经过猎户座旋臂时，突然遭遇了空间乱流——那不是普通的星云扰动，是能撕碎星舰外壳的时空裂缝，十二艘飞船像落叶一样被卷进了一个未知空间。”
“那个空间里没有星星，没有光线，只有无尽的黑暗和混乱的时空波动，飞船的导航系统完全失灵，连核能量都被压制得只能维持生命供给。”统帅的声音里多了一丝苦涩，“我们只能在里面漫无目的地漂流，靠收集空间里的游离能量勉强维生。”
“未知空间？”星衍的心猛地一跳，脑海里瞬间闪过自己和苏晓冉坠落的那个银灰色空间——同样是没有星辰的黑暗，同样让通讯器失效，连时间都变得混乱。他下意识攥紧了苏晓冉的手，指尖冰凉，声音都带着颤：“你们在里面待了多久？出来的时候，外面的时间过了多少？”
“我们在里面漂流了三个月。”统帅的喉结动了动，像是在吞咽那段漫长的黑暗，“可当我们终于找到空间出口，驾驶飞船冲出来时，却发现周围的星系完全变了模样——原本熟悉的天狼星位置偏移了三光年，猎户座星云的形状也和记录里不一样。后来通过星图比对才发现，我们在未知空间里待的三个月，外面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千年。”
星衍的呼吸瞬间沉重起来，他下意识摸了摸无名指上的婚戒——此刻婚戒居然微微发烫，像是在呼应这段关于“时空”的对话。他深吸一口气，用中文缓缓解释给苏晓冉听：“他们的祖先以前也是地球人，三万多年前去银河系探险，被卷进了一个和我们之前待过的一样的未知空间。在里面待了三个月，外面就过了一千年，再也找不到回地球的路了。”
苏晓冉的眼睛瞬间湿润了，她看着统帅孤单的背影，突然觉得眼前这个“敌人”变得不再可怕——他和他的族人，不过是一群在宇宙里迷路了几万年的孩子，手里攥着早已失效的“回家地图”，却还在执着地寻找归途。她悄悄松开星衍的手，拿起桌上的果汁，递到统帅面前，用眼神示意他喝点水。
统帅愣了一下，接过水杯时指尖不小心碰到了苏晓冉的手指，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缩回手，低声说了句“谢谢师母”，才仰头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让他稍微放松了些：“找不到回家的路，飞船的能源也快耗尽了，祖先们只能在附近的星系里寻找宜居星球。幸运的是，他们在银河系中心黑洞边缘的一个恒星系里，找到了一颗类地行星——那里有稀薄的大气层，有液态水，还有简单的碳基生命体，虽然白天温度能达到六十摄氏度，但至少能活下去。”
“接下来的漫长岁月里，我们一直在疯狂发展科技。”他的手指用力攥紧水杯，植物果壳被捏得发出轻微的“咯吱”声，“我们改造星球环境，在地表覆盖反光层降低温度，可是我们后来发现哪里离黑洞太近时间流速太慢，又极有可能随时被黑洞吸入；所以我们加速研发更先进的星际飞船，加装最新最快的引擎；培养生物机甲，用基因融合技术让机甲能适应各种极端环境——做这一切，只是为了有一天能找到回地球的路。我们从银河系中心往外探索，占领了一些类地行星，掠夺它们的资源，不是为了侵略，而是为了积累足够的能量，支撑我们的归乡之旅。”
星衍听到“占领”二字，眉头猛地皱紧，语气瞬间冷了下来：“即使你们是为了回家，也不能把占领星球上的原住民都灭绝吧？联盟的情报库里，记录着你们在三颗星球上‘灭绝式采集’，这不是掠夺，是屠杀。”他想起星语者提起比邻星b时的沉重语气——当时星语者说，她的族人死了九成，只剩三百多人逃出来，在宇宙中流浪了几百年。
统帅闻言，脸色瞬间变了，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吱呀”声。他往前迈了一步，语气里满是急切和委屈，淡蓝色的眼眸里甚至泛起了水光：“我们只是占领，从来没有灭绝过生物！绝对没有！”他的声音有些发颤，像是被人误解了最珍视的信仰，“我们只是在星球上建立资源采集基地，采集矿石、稀有金属这些能转化为能量的东西，从来没有主动伤害过原住民，更别说灭绝他们了！”
“那比邻星b是怎么回事？”星衍追问，语气里带着不依不饶，“星语者说，你们的舰队登陆后，就开始无差别攻击，把她的族人逼到了星球的两极，几乎要灭绝他们。”他盯着统帅的眼睛，想从里面找到撒谎的痕迹——星语者是他的师父，不会骗他；可眼前的统帅，眼神真挚，不像是在说谎，这中间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统帅急得直跺脚，转身从作战服的内侧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通讯器——通讯器的外壳是淡紫色的，上面刻着复杂的花纹，像是某种图腾。他手指在屏幕上快速点击，指尖因为急切而微微发抖：“我现在就让你看！你看了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通讯器很快接通了视频通话，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穿着银灰色制服的噬星族士兵，背景是一片繁华的城市——高耸的金属建筑上爬满了绿色的植物，既能净化空气，又能提供能量；空中悬浮着透明的球形交通工具，里面坐着的既有噬星族士兵，也有和星语者一样、有着淡紫色头发的比邻星b原住民；街道两旁的摊位上，摆着比邻星b特有的紫色水果，一个原住民正笑着把一串水果递给噬星族士兵，士兵接过后果断咬了一口，还竖起了大拇指，两人的互动自然又亲切，完全没有敌对的样子。
“这是比邻星b的东部定居点，现在由我们和原住民共同管理。”统帅把通讯器递到星衍面前，声音里满是急切的解释，“当时我们的探测器传回首府星的信息，说找到了‘类地球文明’——探测器检测到那里的大气成分、重力参数和地球几乎一样，我们以为那就是我们找了几百万年的家园，激动之下就派了十艘舰队过去。”
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愧疚：“结果刚落地，就遭到了原住民的攻击——他们的飞行器发射了能量炮，打坏了我们三艘飞船的引擎。我们以为他们是阻碍我们回家的敌人，就反击了。后来我们才知道，那不是地球，是比邻星b；而他们攻击我们，是因为他们的祖先留下过传说，说‘穿银灰色衣服的人会带来灾难’。”
“星语者带着一部分族人逃离，是因为当时的战斗太混乱，她看到自己的亲人死在炮火里，以为我们要灭绝他们。”统帅的声音低了下去，“后来我们停火后，派了使者去谈判，才解开了误会。我们从来没有占领过他们的星球，只是借了一小块地方作为回归太阳系的跳板，现在两边还经常互相交换资源——我们给他们提供星际航行技术，他们给我们提供星球上的稀有矿石也教会了我们意识传送技术，你就是在哪里被生产出来传送到太阳系的。”
星衍盯着通讯器屏幕，画面里的场景不断切换：有原住民的孩子在噬星族的机甲旁边玩耍，机甲温顺地蹲下身子，让孩子摸它的甲壳；有噬星族的科学家和原住民的长老一起研究星图，讨论如何优化大气环境。他又转头看向苏晓冉，发现她也正盯着屏幕，眼神里满是惊讶和释然——原来之前的“灭绝”传言，只是一场因误会引发的悲剧。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餐厅里只剩下通讯器传来的轻微背景音。这场持续了这么久的战争，从根源上来说，竟是一场百万年的“认亲乌龙”——一群迷路的孩子，把回家的渴望，变成了对“疑似家园”的急切，最终引发了冲突。
就在这时，统帅突然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星衍的肩膀，语气里带着几分狡黠，瞬间打破了凝重的氛围：“师父，您玩也玩了，问也问了，是不是该教我打坐了？哈哈哈，您可别忘了，您现在毕竟还是我的俘虏呢。”他的笑容里没了之前的沉重，又恢复了几分之前的跳脱，像是刚才的严肃从未出现过。
星衍还想追问关于未知空间的细节——比如空间乱流的触发条件、里面的游离能量是不是和星核晶有关，却被统帅一把拉住手腕。统帅的力气很大，星衍根本挣脱不开，只能被他拉着踉跄地往前走：“师父，说话要算话，昨天答应教我打坐的，可不能反悔。”
苏晓冉见状，赶紧拿起桌上的果汁，快步跟了上去，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意——这场突如其来的转折，让她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她看着前面两个打闹的身影，突然觉得，或许这场战争，会有一个不一样的结局。
院子里的阳光正好，金色的光线洒在沙滩上，把细沙照得像碎金一样。统帅已经盘腿坐在了沙滩上，双手结印，摆出一副认真的模样，连长发都特意捋到了身后，眼神里满是期待地看着星衍：“师父，开始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星衍站在原地，心里一阵发虚——他哪里会什么打坐，昨天说的都是忽悠统帅的话。可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他学着统帅的样子盘腿坐下，双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故意压低声音，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打坐的关键，在于心无杂念，把意识集中在眉心……哦不对，是集中在丹田，感受宇宙的能量流动。你要想象自己是一颗星星，不，是黑洞，能吸收周围的游离能量，又能稳定住自己的内核。”
他胡乱地说着从都鲁那里听来的、半真半假的修炼口诀——那还是都鲁当年为了骗他练体能编的瞎话。偶尔他还会抬手拍一拍统帅的肩膀，语气里满是鼓励：“不错，就是这样，再放松点，别绷那么紧，意识要像流水一样，自然而然地流动，别刻意去抓它。”
统帅听得格外认真，眼睛紧闭，眉头微蹙，像是真的在感受“宇宙能量”，时不时还会点头：“师父，我好像感觉到了，有股暖流在身体里走，从眉心流到丹田，暖暖的。”
星衍表面上点头附和，心里却乱成了一团麻——他摸了摸婚戒，婚戒温度比刚才更高了，像是在提醒他什么。这到底算不算战争？如果噬星族只是迷路的地球远古后裔，那三星联盟之前的抵抗，算什么？还有那个银灰色的未知空间，为什么会让时间流速变得不一样？四维空间里看到的“主动出击可胜”的启示，又到底指向什么？是让他们对抗噬星族，还是对抗那个能制造时空裂缝的未知力量？
阳光洒在沙滩上，映得两人的身上，显得既滑稽又温暖。统帅还在认真地“打坐”，苏晓冉坐在旁边的礁石上，小口喝着果汁，偶尔抬头看看远处的两台生物机甲——它们还蹲在原地，正用机甲的“手”轻轻拨弄沙滩上的细沙，像是两个安静的守护者。
星衍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却又隐隐觉得，这场看似混乱的相遇，或许正朝着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而那个藏在未知空间和四维空间背后的秘密，那个让星核晶发烫的原因，也在不远的将来，等着他们去揭开。
星衍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师父，您叫我‘启舷’就行”他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