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八，晨光透过贴着大红喜字的新房窗棂，在林晚脸上跳跃。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红绸帐顶，身侧传来均匀的呼吸声。韩峥还睡着，一只手臂自然地环在她腰间。
这是他们新婚的第三天。
林晚轻轻挪开他的手臂，正要起身，却被他重新揽回怀里。
再躺会儿。他的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
窗外传来韩母在院子里喂鸡的声响，夹杂着韩薇清脆的笑声。林晚靠在他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忽然觉得这样的清晨格外珍贵。
今天该去领结婚证了。韩峥忽然想起什么，撑起身子看着她。
林晚这才记起这桩要紧事。按照屯里的习俗，他们先办了喜酒，这才要去镇上补办结婚登记。
早饭时，韩母特意多煮了两个鸡蛋，用红纸染得粉粉的，塞进他们手里：路上吃，讨个吉利。
韩峥推着那辆崭新的自行车，车把上还系着婚礼时的大红花。林晚侧坐在后座上，一只手小心地扶着他的腰。
坐稳了。他回头叮嘱，蹬动了车子。
路上积雪未消，车轮轧过，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路过田间，几个早起的乡亲正在清理积雪，看见他们都笑着打招呼。
小两口这是去哪啊？去镇上领证！韩峥朗声回答，语气里透着自豪。
林晚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手指不自觉地绞着衣角。直到现在，她还有些恍惚——三天前，她还是个待嫁的姑娘；而今，已是别人的妻子了。
镇政府就在镇中心，是一栋灰砖砌成的二层小楼。婚姻登记处在二楼最里面的房间，门牌上的红漆已经有些斑驳。
推门进去，一个戴着套袖的女干部正在整理文件。看见他们，她推了推眼镜：办理结婚登记？
韩峥递上大队开的介绍信和户口证明。
女干部仔细核对着材料，时不时抬头打量他们。林晚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往韩峥身边靠了靠。
自由恋爱？女干部例行公事地问。
韩峥挺直腰板：
问完几个必要问题，女干部取出一张印着喜鹊登梅图案的结婚证，开始填写。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林晚的心也跟着怦怦直跳。
当那张奖状般大小的结婚证递到面前时，林晚的手有些发抖。红纸上用漂亮的楷书写着他们的名字，底下盖着鲜红的公章。
从现在起，你们就是合法夫妻了。女干部露出笑容，祝你们白头偕老。
韩峥郑重地接过结婚证，仔细端详着，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他把两张证书并排放在一起，看了又看。
收好。他将证书仔细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
从镇政府出来，阳光正好。韩峥指着对面的一家照相馆：我们去照张相留念。
照相馆里，老师傅正在擦拭相机。看见他们进来，他笑眯眯地迎上来：照结婚照？
背景是一幅万里长城的油画，前面摆着两把椅子。韩峥先坐下，林晚在他身旁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一拳的距离。
坐近些，老师傅在相机后指挥，对，再近点。
韩峥往她这边靠了靠，手臂轻轻贴着她的。隔着厚厚的棉衣，林晚依然能感受到他身体的温度。
男同志再靠近些，老师傅又说，对，就这样。
闪光灯亮起的瞬间，林晚不自觉地侧头看向韩峥。他坐得笔直，嘴角微微上扬，目光坚定而温柔。
师傅，能加急洗出来吗？韩峥忽然问道，我们想今天就能拿到照片。
老师傅看了看暗房：加急的话，得多加五毛钱，得等一个时辰。
没问题。韩峥爽快地付了钱。
等待照片的时候，他们去供销社转了转。韩峥给她买了一条大红色的羊毛围巾，仔细地替她围上：东北冷，别冻着了。
围巾柔软温暖，带着他手心的温度。林晚把半张脸埋进毛线里，嗅到一股崭新的气息。
一个时辰后，他们回到照相馆。老师傅刚从暗房出来，手里拿着还带着药水味的照片：来得正好，刚晾干。
照片是黑白的，却格外清晰。画面上，韩峥穿着军装坐得笔挺，林晚穿着浅紫色棉袄微微侧身，两人的肩膀亲密地挨在一起。她的发间别着那支玉兰银簪，耳垂上戴着韩母送的金耳钉，唇角带着羞涩的笑意。
照得真好。韩峥仔细端详着照片，眼里满是欣喜。
林晚也看得入神。这是他们第一张合影，定格了这个重要时刻。
老师傅用牛皮纸仔细包好照片：新婚快乐。
走出照相馆，已近正午。韩峥带着她来到国营饭店，点了两碗热气腾腾的饺子。
按老家的规矩，领证也该吃饺子。他把醋碟推到她面前，团团圆圆。
饺子馅大皮薄，林晚小口吃着，心里暖暖的。从今天起，他们就是法律认可的夫妻了。
夕阳西下时，他们回到了屯子。炊烟袅袅升起，空气中飘着饭香。路过老槐树，韩峥停下脚步，从怀里掏出结婚证和照片，又仔细看了一遍。
晚晚，他轻声唤她，我们现在是真正的夫妻了。
林晚抬头，看见夕阳的余晖落在他眼中，映出温柔的光。她轻轻点头，伸手握住他的手。
回到家，韩母正在灶前忙碌。看见他们回来，她擦擦手迎上来：证领了？
韩峥掏出结婚证和照片，韩母接过去，戴上老花镜仔细端详，眼角泛起泪花：好，好啊......这照片照得真精神。
晚饭时，韩父特意开了一瓶珍藏多年的白酒，给每个人都倒了一小杯。
这杯酒，祝你们白头偕老。韩父举杯，语气郑重。
谢谢爹。韩峥和林晚齐声道。
饭后，林晚把两张结婚证和那张珍贵的照片并排放在炕头的木箱里，和那件红嫁衣放在一起。红纸金字，黑白照片，在油灯下格外醒目。
韩峥走进来，从身后环住她的腰，看着箱中的照片：等我们老了，再来看这张照片，一定会想起今天。
林晚靠在他怀里，轻轻点头。照片上，他们肩并肩，就像今后的人生路，要一起走下去。
窗外，星子渐明，闪烁着温柔的光芒。这一纸婚书，一张照片，承载着他们对未来的承诺，也开启了他们崭新的人生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