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深处传来石门闭合的闷响，李文猛地抬头，额角冷汗滑落，顺着鼻梁滴在罗盘边缘。他右手撑地，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木剑斜插在身侧，剑柄沾着未干的血痕。
他没说话，也没喘息太久，只是将罗盘贴回胸口，深吸一口气，借着那点微光看清前方倾斜向下的通道。脚下一动，膝盖仍有些发软，但他强行站起，拔出木剑，一步踏进密道。
空气比长廊更浊，混着腐味与药香，像是某种陈年毒草熬煮后的余烬。脚下石板不平，踩上去有轻微松动感。他低头扫了一眼，刚才那块刻着阵纹的石板已被他甩在身后，此刻无暇细究。
他知道，教主就在前面。
肩背肌肉还在抽痛，那是施展“万植之灵”后遗症，像有根无形的线从脊椎里抽出力气。他咬牙挺直腰杆，加快脚步。
刚走出十余步，地面忽然一颤，数条暗绿色藤蔓破石而出，如蛇般缠向他的双脚。藤蔓表面布满细刺，轻轻一擦便渗出血珠。
李文反应极快，左手一抬，袖中藤蔓精灵瞬间跃出，迎风暴涨，主动缠上那些毒藤。两股植物相撞，发出沙沙声响，毒藤被绞成数段，断口处流出墨汁般的液体，迅速腐蚀了地面。
他跨过残骸，继续前行。
头顶岩壁开始出现裂隙，簌簌落下灰白粉末。他警觉抬头，茶树精灵自动浮现，悬于肩头，释放出一层淡青气息。粉末落在气息之上，立刻凝结成块，坠地碎裂。
是迷魂粉，吸入会致幻。但茶树精灵的清气已形成屏障，他呼吸顺畅，视线清晰。
通道两侧渐渐出现凹槽，每隔几步就有一处机关孔洞。他放缓脚步，花蕊精灵悄然浮出袖口，停在他掌心上方，微微发光。
果然，行至一处转角，两侧孔洞突然弹出数十支短矛，通体乌黑，显然是淬过剧毒。箭矢破空而来，速度快得几乎看不清轨迹。
花蕊精灵柔光一闪，光芒呈波纹状扩散，短矛在空中微微偏转，尽数钉入对面石壁，尾端剧烈震颤。
李文没有停留，顺势前冲，脚步未乱。
他知道，这些只是拖延手段。教主受伤不轻，左肩被净化光球击中，皮肉焦裂，不可能再正面交手。逃，才是目的。而这些机关，不过是为他争取时间。
不能再让他多走一步。
他闭上眼，舍弃视觉，全靠罗盘感应前方气流变化。星图纹路在意识中缓缓旋转，标记出每一道细微风动。茶树精灵持续释放清气，在他身前铺出一条看不见的路径。
又是一处岔道。
两条通道并列延伸，一条略宽，一条低矮狭窄。两道脚步声同时响起，一前一后，竟像是两人分头逃窜。
他蹲下身，手掌贴地。
震动很轻，但能分辨。宽道地面传来的震动频率更高，像是有人急促奔跑；窄道则沉稳缓慢，几乎若有若无。
他皱眉。
太假了。
真正的逃亡者不会刻意制造回音误导，只会拼命奔逃。这种人为制造的声效，反而暴露了陷阱。
他令藤蔓精灵探入宽道。精灵触须刚伸进去三尺，一股浓烈腐臭扑面而来，紧接着机关齿轮转动的声音清晰传来——是翻板陷坑，下面必有毒桩或刀阵。
他转身，走入窄道。
通道越走越陡，坡度近乎四十五度，脚下石阶湿滑，像是被某种液体浸润过。他一手扶墙，一手握剑，步步谨慎。
空气中那股药香越来越浓，几乎盖过了腐味。他察觉不对，这香气带着一丝甜腻，闻久了太阳穴隐隐胀痛。茶树精灵的清气屏障开始变得稀薄，需要不断补充能量。
他加快步伐。
前方终于出现微弱光亮，不是火光，也不是日光，而是一种幽绿色的荧光，从通道尽头透出。光亮映在石壁上，晃动如水。
他停下，调整呼吸。
距离不远了。
花蕊精灵回到袖中，蓄势待发。藤蔓精灵缠绕右臂，随时准备出击。茶树精灵仍悬浮肩头，清气维持到最后一刻。
他迈步向前。
光亮来源是一扇半开的石门，门框上刻满扭曲虫纹，与沿途陶罐上的图案一致。门内空间昏暗，只能看到中央一座青铜鼎，鼎口飘出缕缕青烟，尚未完全熄灭。
门外地上，有一串带血的脚印，一直延伸到门缝。
李文眼神一沉，提剑疾步上前。
就在他即将踏入的刹那，石门猛然向内收缩，似乎要彻底闭合。
他怒喝一声，脚下发力，一个冲刺扑上前，木剑横挡于门缝之间。
“砰！”
石门重重压在剑身上，发出沉闷撞击声。木剑坚韧未断，硬生生卡住关闭路径。
门内，教主背靠石壁，脸色惨白，左肩伤口不断渗血，染红半边黑袍。他右手紧握断裂的骨匕，指节因用力而颤抖，眼中惊怒交织。
“你……追得太紧。”他声音沙哑，带着压抑的喘息。
李文没回应，双手握住剑柄，用力一推，将石门顶开寸许。他一脚踹出，正中门板内侧，石门反弹，狠狠撞在教主手臂上。
“啊！”教主闷哼一声，骨匕脱手飞出，砸在鼎边，发出清脆响声。
李文趁机挤入，木剑横于胸前，剑尖直指对方咽喉。
“你想关的，不只是这扇门。”他声音低沉，却无比清晰，“还有真相。”
教主靠在石棺旁，喘息急促，目光阴狠地盯着他：“你以为进来就能活着出去？这里不是你能踏足的地方。”
“我已经进来了。”李文一步步逼近，“你也无路可退。”
教主嘴角忽然扬起，右手悄悄移向石棺边缘，指尖触到一处凸起的符文。
李文眼神一凛，藤蔓精灵瞬间射出，缠住对方手腕，猛地一扯。
“别碰它。”
教主冷笑：“你不明白……这里面的东西，不是你能掌控的。”
“我不需要明白。”李文站在他面前，木剑离咽喉只剩一寸，“我只需要你知道——你逃不掉。”
教主盯着他，忽然低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响，最后变成嘶哑的狂笑。
“好，好一个不容邪祟遁形的运朝之主。”他抬起染血的脸，“那你告诉我，你敢不敢打开它？”
他说着，目光指向石棺。
李文没有回头。
他知道，那里面躺着的，或许不只是尸体。
花蕊精灵悄然浮出，停在石棺上方，柔光轻轻洒落。
教主的笑容凝固了。
李文伸手，按在棺盖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