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的手还按在城门的太极眼上，星砂顺着掌心流入纹路，光流尚未散尽。他收回手，罗盘贴着胸口微微发烫，像是刚从地底吸饱了气。驼铃轻响，第一辆粮车碾过门槛，车轴压进沙地的瞬间，沙狐突然低呜了一声，前爪刨了两下。
李文蹲下，指尖沾了点沙，星砂在指腹凝成细线，顺着沙狐爪痕渗入地下。三株鬼针草精灵破沙而出，根须如探针般扎进深处，片刻后传来震颤——岩层断面不平，底下有空腔。
“绕左边。”他说，声音不高，却传到了队尾。
车队缓缓转向，沙面在正午日头下泛出水光般的反光，人影车影都扭曲了一截。走到流沙带中央时，最后一辆粮车的右轮突然下陷半尺，木轴发出裂响。李文抬手，两株荆棘精灵已从袖口滑出，缠上车架。几乎同时，沙地炸开，两只沙蝎窜出，尾针刺穿木轮，毒液滴落处腾起白烟。
荆棘藤蔓暴起，绞住蝎尾，李文并指一划，星砂切过蝎头。两具尸体翻倒在沙上，甲壳焦黑。他盯着蝎身，蝎腹纹路呈环形排列，像是某种刻印。
“不是本地种。”他低声说。
沙狐又叫了一声，这次是短促的嘶鸣。李文抬头，东南方天际线开始泛黄，风势转沉，卷着沙粒打在脸上已有痛感。
“十五里外有岩脊。”他说，“赶在风墙合拢前进去。”
车队提速，沙狐领路，蹄声杂乱。风越刮越急，金合欢精灵从车底钻出，根系释放荧光，试图标记路径，但风沙太密，光点很快被吞没。李文抬手，荆棘精灵群自各车厢涌出，藤蔓交缠，织成半圆形防风网，十二辆车围成环阵。
最后一道藤蔓即将闭合时，西北方沙地隆起一道赤色柱状风，与东南黑黄沙暴对冲，形成漩涡。风眼处沙粒悬空，像被无形之手托住。
沙狐突然冲了出去，直扑漩涡边缘。李文没拦，他知道这畜生嗅觉能穿三重沙幕。片刻后，它叼着半片皮毛回来，皮毛染血，上面刻着几个歪斜的符号。
李文接过，指尖星砂轻扫，符号轮廓浮现——“死地”。
他把皮毛塞进袖袋，转身时防风网已被撕开一道口子。风沙灌入，三辆粮车的苫布被掀飞，种子袋卷走大半。剩下两袋粟米也被吹得只剩半满。
“扎营。”他说。
向日葵精灵被唤醒，茎秆拔高，花盘展开，形成环形照明。光圈外二十丈，沙丘轮廓清晰，李文忽然发现一处沙面反光不对——像是金属，但角度始终不变。
他取出磁沙盘，洒向空中。沙粒悬浮，排列成镜面，映出北侧沙丘下的动静：十二个黑影正用骨铲掘沙，动作整齐，像是在挖什么。
沙狐弓背，颈毛炸起，对着正北方向低吼，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听不见，但全身肌肉绷紧。
李文盯着镜面，那十二人影穿的不是皮袍，而是暗褐色长衫，袖口收窄，腰间无佩刀。他们的铲子是青铜的，铲刃刻着螺旋纹，与刚才蝎腹纹路一致。
他取下腰间木剑，剑柄翡翠突然发烫。他按住剑柄，翡翠在镜面上投出一行篆文：“镜傀”。
镜面边缘的鬼针草精灵突然抽搐，藤蔓暴长，刺穿沙层，卷出一个浑身裹沙的人。那人抽搐着，脸上覆着沙壳，李文用星砂剥开，露出一张灰白的脸——眼窝深陷，鼻孔塞满细沙，但胸口还有起伏。
“匈奴巫师。”他说。
那人忽然睁眼，瞳孔全黑，嘴里涌出黑血，在沙面划出三个字：“沙母苏醒”。
李文立刻甩出星砂，封住其天灵。巫师头颅微微上抬，后脑裂开，六根骨刺缓缓伸出，呈环形排列，与罗盘边缘缺失的星轨完全吻合。
沙狐猛地跃起，一口咬断巫师右耳。耳中掉出一物，如蚕茧，遇风即裂，无数金丝蚕涌出，四散爬向沙地。它们不避风沙，直扑远处三座隆起的沙丘。
李文抬头，那三座沙丘正在变形——沙粒自行堆叠，形成三尊十丈高的沙雕巨像，面部模糊，但轮廓似人非人，胸口刻着与蝎腹相同的环纹。
金丝蚕爬上巨像脚部，啃噬沙体，沙粒如雨落下。李文取出磁沙盘，撒向巨像，沙粒在空中凝成弱点标记——每尊巨像胸口都有一处空洞，像是核心所在。
他正要行动，脚下沙地突然震动。三尊巨像崩解，沙尘冲天而起，形成三道百米高的龙卷，中心汇聚成一团半透明的沙影——人形，但无脸，只有口部开合，发出无声的嘶鸣。
所有植物精灵停止生长，精灵卵表面出现裂纹。李文胸前罗盘自动旋转，星图投射而出，覆盖沙影。罗盘边缘的“曹”字纹路泛起红光，与沙影对冲。
红柳精灵根系突然从地下穿出，穿透沙影核心。李文抓住机会，抽出木剑，刺向红光最亮处。
沙影发出尖啸，随即溃散。风势骤减，沙暴边缘开始退缩。
金丝蚕群在沙面爬行，吐丝成网，丝线泛着微光，连成一条通往西北的路径。
“走。”李文说。
车队沿发光丝路前行，沙狐在前引路。李文走在最后，罗盘温度未降，星图残迹仍在掌心发烫。他眼前开始出现重影，耳边有低语，像是云姬的声音，但他知道她不在。
走到一处沙脊时，沙狐突然扑倒他。他滚向一侧，原地裂开三丈深的沙穴，热浪夹着硫磺味喷出。沙穴边缘，半块龟甲嵌在岩壁中，上面刻痕清晰——星轨走向与楼兰遗址残片一致。
李文咬破指尖，血滴落在龟甲上。血珠与刻痕接触的瞬间，整块龟甲亮起微光，星图残片在沙面投出一道虚线，指向西北四十里外的一片洼地。
他伸手去抠龟甲，指尖刚触到边缘，沙穴深处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某种东西在地下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