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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更深了。

那轮本就清冷的残月,早已不知在何时,被一层厚得,如同铅块一般的乌云,彻底地……吞噬。

整个天地之间,只剩下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纯粹的黑暗。

与那早已被死亡的气息,所彻底笼罩了的无尽的……死寂。

大相国寺,后院禅房之外。

那数百名本是气势汹汹,杀气腾腾的,来自于南疆神国的顶尖杀手,此刻却如同一群,早已被无形的枷锁,彻底禁锢了的,可怜的羔羊一般,僵在了……原地。

他们的身体,在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着。

他们的牙齿,在不受控制地,疯狂打着颤。

他们的那双,本是充满了嗜血与残忍的眸子里,此刻早已被一种名为“恐惧”的,最原始的本能,所彻底……取代!

他们甚至连逃跑的勇气,都早已提不起……一丝一毫。

因为,他们能清晰地感受到。

一股比那来自于九幽地狱,最深处的万年玄冰,还要恐怖一万倍的滔天的杀意,早已如同一张无形的天罗地网,将他们所有人,都彻底地笼罩在了其中!

在那股纯粹到了,极致的杀意面前。

他们这些所谓的,早已在刀口之上,舔了半辈子血的职业杀手,就如同一群,刚刚才学会了,走路的蹒跚的婴儿一般,弱小而又可笑。

“……听……听风……阁主……”

为首的那个身材最为高大的黑衣人,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从那早已被恐惧,所彻底冻结了的喉咙里,挤出了这四个早已成为了整个江湖禁忌的字。

他的声音,嘶哑而又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颤抖。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

自己有生之年,竟真的会与这个传说中,早已被神化了的禁忌存在……正面相遇!

更没有想到的是!

他竟会是如此的……年轻!

也是如此的……恐怖!

“……你……你们的目标,是她?”

然而那个早已,被他们视为死神的年轻的少年阿木,却仿佛根本就没有看到,他们那早已被恐惧,所彻底扭曲了的脸一般。

他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们……一眼。

他的目光,依旧是死死地定格在,那早已被一层圣洁的白光,所彻底笼罩了的禅房之内,那两具,早已是生死不知的身体之上。

他的声音,冰冷而又平淡。

就仿佛,是在问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可那声音之中,所蕴含的那股,早已足以将灵魂,都彻底冻结的森然的杀意,却让在场的,所有杀手,都瞬间如坠冰窟!

“……我……我们……”

为首的那个黑衣人,早已是语无伦次,汗如雨下。

他,想要解释。

他,想要辩解。

他,甚至想要,跪地求饶!

可那个年轻的死神,却早已没有了……任何的耐心。

“……回答我。”

阿木,缓缓地转过身。

他的那双,本是充满了少年气的,清秀的眸子里,此刻早已被一片,足以让天地,都为之失色的猩红的……血色,所彻底取代!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

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有的只是一片,早已看透了,所有生死的,纯粹的虚无。

与那早已,足以将整个世界,都彻底拖入无尽深渊的,滔天的暴戾!

“……是,或者不是。”

他缓缓地开口,声音轻得就仿佛是那来自于地狱的,魔鬼的……私语。

“我只给你们,一次机会。”

“……是!”

为首的那个黑衣人,在接触到,那双早已,不似人类的猩红的,眸子的瞬间!

他那早已被恐惧,所彻底占据了的心理防线,终于在这一刻,彻底地崩溃了!

他想也不想地,便吼出了,这个足以,将他们所有人,都彻底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的……字!

“……很好。”

然而,阿木在得到了,这个他早已预料到了的答案之后,脸上却是露出了一抹,极其诡异的,充满了无尽解脱与残忍的微笑。

“……那么,”他缓缓地,抬起了自己那本是空无一物的右手,声音轻柔得,就仿佛是那情人之间,最温柔的呢喃,“你们便都……去死吧。”

话音,未落。

一道黑色的,如同来自于九幽地狱的死亡闪电一般的剑光,猛地从他的掌心之中,爆射而出!

那并非是一把真正意义上的……剑。

而是,由他那早已凝练到了极致的,纯粹的杀气,所凝聚而成的无形的……剑罡!

那剑罡,是如此的……快!

快到早已超越了,在场所有杀手的神经,反应速度的……极限!

他们,甚至连那剑光的影子,都没有看清!

便只觉得自己的脖子,猛地……一凉!

下一秒,那数百颗,本是充满了极致恐惧与难以置信的头颅,便如同那早已被狂风,所彻底吹落了的,熟透了的果实一般,冲天而起!

噗!噗!噗!噗!

那数百道,早已失去了,所有束缚的,滚烫的血泉,如同那早已被精心,编排了的血色的喷泉一般,在那早已被黑暗,所彻底笼盖了的夜空之中,绽放出了一朵朵,充满了死亡气息的妖异的……血莲!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没有一丝一毫的拖泥带水。

就仿佛,是一个早已重复了亿万次的,熟练的屠夫,在宰杀一群早已引颈就戮的可怜的……羔羊。

优雅,而又残忍。

当最后一具无头的尸体,也重重地,摔倒在那早已,被鲜血所彻底染红了的地面之上时。

那个,本是充满了,无尽杀戮与毁灭的修罗屠场,又重新恢复了之前的……死寂。

阿木,静静地站在,那早已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的人间地狱的中央。

他的身上,没有沾染上一丝一毫的……血迹。

他的那双,本是充满了滔天杀意的,猩红的眸子里,此刻也早已重新,恢复了之前的……清明。

就仿佛,刚刚那个在弹指之间,便屠戮了,数百名顶尖杀手的绝世修罗,根本就……不是他。

他,缓缓地转过身。

那双本是清澈的眸子里,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复杂,与深深的后怕。

他不敢……想象。

若是自己,再晚来一步。

那么,此刻躺在这血泊之中的,便不仅仅是这些该死的……杂碎了。

一想到那个……后果。

一股足以将他的灵魂,都彻底冻结的,无尽的恐惧,便不受控制地,从他的心底,疯狂地冒了出来!

“……主人……”

他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喃喃自语道,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自责,与足以让任何铁石心肠的人,都为之心碎的,无尽的温柔,“阿木,来晚了……”

“阿木,该死。”

说罢,他不再有任何的……犹豫。

他,缓缓地跪倒在那早已,被鲜血与尸体,所彻底,铺满了的地面之上。

向着那早已,被一层圣洁的白光,所彻底笼罩了的禅房,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那并非是一个,下属对主人的愚忠。

而是,一个早已被从无尽的黑暗与绝望之中,拯救出来的可怜的灵魂,对那个给予了,他新生与光明的唯一的……神祗的,最虔诚的朝拜。

……

十年前。

京城凛王府,后院那最偏僻的一个早已被所有人,都遗忘了的柴房之内。

一个年仅八岁的,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小男孩,正如同一头,早已被逼入了,绝境的小狼崽一般,蜷缩在那早已堆满了,杂物的角落里。

他的身上,布满了一道道,早已是新伤,压着旧伤的狰狞的……鞭痕。

他的那双,本该是充满了童真与烂漫的眸子里,此刻,却是充满了,一种与他的年龄,截然不符的,早已看透了,所有人情冷暖的麻木,与深深的恨意。

他不记得,自己的父母……是谁。

他只知道,自己从有记忆起,便是这凛王府之内,一个最卑微的,连名字都不配拥有的小杂役。

他每天要干,比任何人,都要多,也要累的活。

吃得却是连猪狗,都不屑一顾的,早已馊了的……剩饭。

稍有不慎,便会引来,那些早已将欺辱他,当成了每日最大的乐趣的管事,与家丁们的一顿,惨无人道的……毒打。

他也曾想过要反抗。

可换来的,却是更加变本加厉的……折磨。

他也曾想过,要逃跑。

可这座,早已如同铜墙铁壁一般的凛王府,对于他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而言,简直就是一座,根本就无法逾越的巨大的囚笼。

渐渐地,他放弃了。

他学会了……麻木。

学会了……逆来顺受。

也学会了,将所有的恨意,都深深地埋藏在自己的……心底。

他以为自己这一辈子,都将如同,一条最卑微的野狗一般,在这座充满了肮脏与罪恶的,华丽的囚笼之内,苟延残喘着,直到死亡的……降临。

直到,那一天。

那个,女人的……出现。

那是一个极其寒冷的,冬日的午后。

他因为打碎了,一个管事,最心爱的茶杯,而被那个早已喝得酩酊大醉的畜生,用一根早已浸了,辣椒水的皮鞭活活地,打断了一条腿,扔在了这早已如同,冰窖一般寒冷的柴房之内……自生自灭。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流逝着。

他的意识,也开始渐渐地,变得……模糊。

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解脱了。

可就在他,即将被那无尽的黑暗,所彻底吞噬的……瞬间。

一道温暖的,如同那三月的阳光一般,柔和的光芒,却毫无征兆地,照亮了他那早已被黑暗,所彻底笼罩了的……整个世界。

他,缓缓地睁开了,那早已沉重如铅的眼皮。

只见那本是紧闭的柴房大门,竟不知在何时,被人从外面,轻轻地推开了。

一道纤细的,却又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高贵与典雅的身影,缓缓地从那刺眼的光芒之中……走了出来。

那是一个看上去,比他大不了几岁的美丽的少女。

她身穿一件,虽然朴素,却又一尘不染的月白色的长裙。

她的头上,没有任何,华丽的珠钗。

只用一根,最普通的木簪,松松地挽住,那早已如同瀑布一般,乌黑亮丽的长发。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可她的那双,本该是充满了,少女的娇憨与烂漫的眸子里,却是充满了一种,与她的年龄截然不符的,早已看透了所有世事沧桑的平静,与深深的疲惫。

就仿佛,是一个早已被这充满了,肮脏与罪恶的红尘俗世,折磨得心力交瘁的,……谪仙。

“……你,还好吗?”

那个少女缓缓地开口,声音轻柔得,就仿佛是那江南的吴侬软语,充满了一种,足以安抚任何暴戾的,灵魂的神奇的……力量。

他,没有回答。

他的那双早已被恨意,所彻底占据了的眸子里,充满了一种,如同野兽一般的警惕,与深深的敌意。

他,不相信任何人。

尤其,是这座王府之内,任何一个看上去光彩照人的人。

因为,他知道。

他们的那华丽的外表之下,都隐藏着,一颗比那最恶毒的蛇蝎,还要歹毒,一万倍的肮脏的心。

“……我知道,你不信我。”

然而,那个少女,在看到了,他那充满了,敌意的眼神之后,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悦。

她的嘴角,反而是勾起了一抹,极其复杂的,充满了自嘲与悲凉的弧度。

“……因为,我也不信任何人。”

说罢,她不再有任何,一句多余的废话。

她缓缓地,从怀中取出了,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精致的瓷瓶,与一卷干净的纱布。

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用一种极其温柔的姿态,将那早已充满了,清凉气息的药膏,轻轻地涂抹在了,他那早已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的伤口之上。

然后,再用那干净的纱布,将那早已被打断了的右腿,仔仔细细地包扎了起来。

整个,过程她都是那么的专注。

那么的认真。

就仿佛,是在对待一件,早已破损不堪的稀世珍宝。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来自于,她指尖的温暖。

与那早已,深入骨髓的药膏的清凉。

那是他,此生第一次感受到,一种名为“温暖”的东西。

也是,他此生第一次放下了,自己那早已,如同刺猬一般的所有的防备。

“……你叫什么……名字?”

当做完,这一切之后,那个少女,缓缓地开口问道。

“……我没有……名字。”

他缓缓地开口,声音沙哑,而又充满了,一种早已习惯了的……麻木。

“……是吗。”

那个少女闻言,却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她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极其温柔的,充满了无尽怜惜的微笑。

“……那么,从今天起,你便叫阿木吧。”

“……阿木?”

“……嗯,阿木。”

那个,少女缓缓地点了点头,“‘木’乃五行之首,主生机,与希望。”

“我希望,你能像那早已扎根于大地之上的,参天大树一般,无论经历了多少的风吹雨打,都能永远顽强地活下去。”

“也希望你能永远记住。”

“这世间,虽然充满了黑暗与罪恶。”

“可只要,你心中还存有,一丝希望的……火苗。”

“那么,总有一天,你能亲手,将这早已不公的天,捅出一个……窟窿。”

……

从,那一天起。

他便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

也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活下去的目标。

那个少女,并没有将他带离,这座早已如同,人间地狱一般的柴房。

她只是每日,都会在夜深人静之时,悄悄地来到这里。

为他带来,一些干净的食物,与足以生死人,肉白骨的金疮药。

更重要的是。

她还会带来一些,早已被世人,所遗忘了的上古武学秘籍,与杀手心法。

她教他,识字。

教他,练功。

教他,如何在这充满了,尔虞我诈的,残酷的世界里,更好地活下去。

也教他如何,将自己变成一把,足以让所有,敌人都为之闻风丧胆的最锋利的……刀。

他的天赋,是如此的……恐怖!

恐怖到连那个早已,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少女,都为之感到……震惊!

仅仅是用了不到,五年的……时间。

他便早已,将那些足以让整个江湖,都为之彻底疯狂的绝世神功,彻底地……融会贯通!

而他的修为,也早已是一日千里,突飞猛进!

终于在他年满十三岁的,那一年。

那个早已将他从一个任人宰割的,可怜的羔羊,彻底地改造成了,一个足以让所有敌人都为之闻风丧胆的,绝世修罗的少女,终于对他说出了,那句他早已等待了……整整五年的话。

“……阿木,你该走了。”

“……主人,您不要我了吗?”

那一天,是他此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那个少女的面前,流下了……眼泪。

“……傻瓜。”

那个,少女缓缓地伸出手,用一种极其温柔的姿态,轻轻地拭去了,他眼角的泪水,声音里充满了一种,说不出的欣慰,与不舍,“这小小的凛王府,早已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

“你的舞台,在那更广阔的……天地。”

“……去吧。”

“去为我建立一个,足以让整个天下都为之闻风丧胆的……无形的帝国。”

“去成为那黑夜之中……唯一的王。”

“记住,无论你飞得多高,走得多远。”

“我都会在这里,永远地等着你。”

……

那一天,他走了。

他带着,那个少女给予他的新生,与希望,毅然决然地,离开了那座囚禁了他,整整十三年的华丽的囚笼。

他没有辜负,那个少女对他的……期望。

他只用了,短短的七年时间。

便以一种近乎疯狂的姿态,将整个天下的,所有地下势力,都彻底地踩在了,自己的脚下!

他成为了那个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早已被整个江湖,都列为了最不可招惹的禁忌存在的,天下第一杀手组织“听风阁”的神秘阁主!

他也终于有资格,重新回到那个女人的身边,用自己那早已变得足够,强大的臂膀,为她撑起,一片足以遮蔽所有风雨的天。

可他却犹豫了。

他,害怕。

他,害怕自己那早已沾满了,无数鲜血的肮脏的手,会玷污了,那个在他心目之中,永远是那么纯净,那么圣洁的唯一的……神祗。

所以,他选择了一种最卑微,也最可笑的方式。

他,褪去了自己,那早已足以,让整个江湖,都为之闻风丧胆的所有的……光环。

重新变回了,那个本该是死在了,十年前那个寒冷的,冬日的午后的憨厚的少年……阿木。

他以一个最普通的杂役的身份,回到了那个他既深爱,又敬仰的地方。

——回春堂。

他以为自己可以,就这样永远地,默默地守护在,那个女人的身边,直到天荒地老。

可,他错了。

他,错得离谱。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

自己,那短暂的离开,竟会给那个,他发誓要用生命,去守护的女人,带来一场,足以将她彻底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的……灭顶之灾!

一想到,这里。

一股,足以将他的灵魂,都彻底撕碎的无尽的自责,与悔恨,便不受控制地,从他的心底,疯狂地冒了出来!

“……主人,”他缓缓地,抬起头,那双本是清澈的眸子里,早已被一片,足以让天地都为之失色的,猩红的血色所彻底……取代!“您放心。”

“阿木,绝不会让您失望的。”

“那三样东西。”

“就算是……上穷碧落下黄泉。”

“阿木,也一定会在十日之内,为您……取回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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