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衣牵着叶冰瑶往暗河深处走去，水汽越发浓重，脚下的青石板带着沁凉的湿意，两旁的石壁上偶尔有荧光闪烁，那是暗河特有的夜明珠，将前路照得朦胧而幽静。水流撞击岩石的声音在空旷的甬道里回荡，衬得周遭愈发静谧。
“千年莲草性子娇贵，只在极寒的活水潭里生长，寻常人寻不到的。”莫衣边走边说，指尖轻轻拂过石壁上的水珠，水珠落在他指尖，竟化作一缕轻烟消散，“前几日我来时，偶然察觉到潭底有灵气波动，下去一看，竟真有这宝贝。”
叶冰瑶好奇道：“你怎么知道它对崇儿的眼睛有用？”她知道莫衣医术通神，却还是忍不住想细问——萧崇的眼疾困扰多年，她虽配过不少解药，却始终没能根治，心里总存着块疙瘩。
“那孩子的眼疾，症结不在毒，而在气血亏耗太久，伤及目力根本。”莫衣解释道，指尖在空气中虚点，似在描摹药材的药性，“千年莲草能滋阴补元，调和气血，更难得的是它性温，不会与先前的解药相冲。再配上我特制的药膏，每日敷眼，坚持用三个月，视力定能恢复大半，虽未必能如常人般视物清明，却也能看清眼前之人与近处之物了。”
叶冰瑶心里一暖，握紧了他的手，指尖传来他掌心的温热：“莫哥哥，谢谢你。”她知道，莫衣从不是多管闲事的人，这般费心，全是因着她。
“跟我还说这些。”莫衣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眼底的温柔像揉碎了的星光，几乎要溢出来，“你在乎的人，我自然也会放在心上。别说只是寻一株莲草，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
“不许胡说。”叶冰瑶伸手捂住他的嘴，眼眶微热，“我不要你上刀山下火海，只要你平平安安的。”
莫衣笑着拉下她的手，在她掌心轻轻吻了一下：“好，都听你的。”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一处水潭边。潭水清澈见底，泛着淡淡的蓝光，像是嵌在暗河深处的一块巨大蓝宝石。一株碧绿色的莲草在潭底静静舒展，叶片层层叠叠，中央还顶着个小小的花苞，叶片上凝结着晶莹的水珠，在夜明珠的映照下流转着微光，确实灵气逼人。
莫衣脱下外袍递给叶冰瑶，衣料带着他身上清冽的草木香。他纵身跃入水潭，衣袂翻飞间，溅起一圈圈涟漪。潭水极寒，刚一入水便有白气蒸腾，他却浑不在意，身形如游鱼般灵活，很快便潜至潭底，小心翼翼地将那株莲草连根采出。破水而出时，他发梢滴落的水珠坠在衣襟上，衣袍已湿了大半，却依旧身姿挺拔，宛如踏水而来的仙人。
“你看。”他将莲草递给叶冰瑶，根茎处还沾着潭底的细沙，叶片却依旧鲜绿饱满，“新鲜着呢，药效正好。”
叶冰瑶小心翼翼地接过，从腰间解下一个莹白的玉盒——这玉盒是用暖玉所制，能恒温保湿，正好用来存放莲草。她将莲草妥善收好，又拿出帕子替他擦了擦脸颊的水珠，指尖触到他微凉的皮肤，不由得蹙眉：“快把衣服穿上，仔细着凉。”
莫衣任由她伺候，忽然笑道：“还记得当年在仙山，你为了采一株雪莲，也是这样跳进冰湖里，结果回来发了三天高烧，吓得我差点把仙山的药圃翻个底朝天。”
叶冰瑶脸颊微红，嗔道：“那不是年少不懂事嘛。再说，那雪莲是给你治伤用的，你当时为了护我，被魔教妖人打伤了心脉，我能不急吗？”她至今记得，那时莫衣气息奄奄，她抱着他在冰天雪地里哭，后来听说雪莲能续命，想也没想就跳进了冰湖。
“是是是，我的阿瑶最疼我了。”莫衣低笑，将她揽入怀中，运起灵力烘干她沾了水汽的发丝，“只是从那以后，我便发誓，再也不让你为我涉险。你要的东西，我替你寻；你要护的人，我替你守。”
叶冰瑶靠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忽然觉得这些年的奔波与牵挂都有了归宿。她轻声道：“其实我也后悔，当年不该让你一个人留在仙山。若不是我执意要下山打理暗河，或许……”
“没有或许。”莫衣打断她，语气坚定，“你有你的责任，我有我的守候，这样很好。再说，现在我们不是在一起了吗？”他低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等处理完暗河和北离的事，我们就回仙山去，好不好？那里有你喜欢的桃花林，每到三月就漫天飞红；有我种的药田，你可以天天捣鼓你的草药；还有后山的温泉，冬天泡着最舒服。我们再也不分开。”
叶冰瑶眼眶微热，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些许哽咽：“好。”
两人在水潭边依偎了片刻，直到莫衣的衣袍被他用灵力烘干，才转身往回走。路过演武场时，见苏昌离还在练剑，剑光在晨光中划出一道道残影，动作已比清晨熟练了许多，脸上的委屈也淡了些，多了几分少年人的倔强。
“看来没偷懒。”莫衣扬声道，声音穿过水汽落在演武场，“过来，看看你这招练对了没有。”
苏昌离闻声放下剑，小跑着过来，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他却顾不上擦，看到叶冰瑶手里的玉盒，好奇道：“师娘，这里面是什么呀？看着好宝贝。”
“是给白王殿下入药的莲草。”叶冰瑶笑道，晃了晃手里的玉盒，“等回去了，让你暮雨哥送去宫里，给崇儿治眼睛。”
苏昌离点点头，又看向莫衣，眼神里带着几分期待：“师父，你看看我刚才那招‘灵蛇出洞’，是不是比早上好多了？我觉得手腕比之前稳了。”
“嗯，进步不小。”莫衣难得夸了句，接过他手里的软剑，亲自示范了一遍，“但收尾还是太急，软剑讲究‘收势如抽丝’，要留三分力，才能应对变故。看好了——”他手腕轻抖，软剑如灵蛇般探出，剑尖点在前方一块青石上，发出“叮”的轻响，随即手腕一旋，剑身绕着青石缠了半圈，收势时悄无声息，“这才是‘灵蛇出洞’的精髓，刚柔并济才是王道。”
“哇！好厉害！”苏昌离眼睛一亮，连忙拿起软剑，“我再试试！”
“再练十遍。”莫衣将软剑还给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苏昌离应声，拿起软剑认真练了起来，这次没再抱怨，眼神里多了几分专注，剑光里仿佛也多了几分灵气。
叶冰瑶看着他的背影，对莫衣道：“这孩子，还是得你管着才听话。”
莫衣笑了笑，牵着她往偏殿走去：“走吧，该回去准备药膏了。莲草的炮制不能耽搁。”
暗河的流水依旧潺潺，将两人的笑语、少年的剑鸣都轻轻送远。潭底虽没了莲草的踪迹，却仿佛留下了一缕清浅的灵气，萦绕在这方天地间，预示着往后的岁月，或许会少些阴霾，多些晴朗。而那些藏在心底的旧年往事，也像这流水般，缓缓淌过，最终沉淀为彼此眼中最深的温柔。